金秋醉芙蓉（散文）  林日新

每年霜降節(jié)后，萬木枯黃，秋菊萎謝，芙蓉花獨舞枝頭，傲雪斗霜。白色的潔白無瑕，鵝黃的光亮炫目，粉紅的絢麗爛熳，紅中帶紫的嬌艷無比，黃底鑲紅邊的妖媚嬌嫩……芙蓉花們恍若一群漂亮的仙子降臨凡間，熱熱鬧鬧地擠滿綠樹枝丫，一樹樹燦爛的春景在蕭瑟的秋風里搖曳……

芙蓉，錦葵科，木槿屬，又名木芙蓉，拒霜花。落葉灌木或小喬木，高2－5米，枝被星狀短柔毛，葉大如人手掌，作淺裂，闊卵形或圓卵形，柄長互生。芙蓉樹喜肥沃濕潤而排水良好的沙壤土，主要分布在我國的南方。

別看此刻的木芙蓉花開得璀燦奪目，可在平日卻極不顯眼，也不討人喜歡，甚至受盡白眼、折磨和虐待。它的栽培極其簡單粗暴。冬日里，村民拿起柴刀，朝光禿禿的枝干一砍，手起枝落，不一會，一捆準備用插植芙蓉枝便成了。然后走到村頭、塘壩或渠道邊，隨手一插，便算完事。十天或半月后，春風一召喚，樹枝便萌發(fā)出小手指般大的尖芽，有絨絨細毛。再過幾天，又悄悄地長出鮮嫩的葉，爾后，慢慢舒展、變大。芙蓉的葉子較大，既不對生，排列也不夠勻稱，像是低年級學生畫的畫，毫無章法的。葉面糙里巴幾的，綠得沒有一點生機，看上去木訥得很，叫人提不起精神。葉面粗糙得很，像宣紙似的，像有一層粉塵，用手摸一下，就會沾上柔毛和粉末，粘乎乎的，令人特不舒坦，非得立刻洗盡方罷。不過，它的皮易剝裂，很有韌性，耐抽打，因此常成為頑童們抽打陀螺的鞭子——面對旋轉逐漸減速的陀螺，狠狠地一抽，“叭”地一聲，立即加大了馬力，速度飚升，陀螺再次飛速旋轉起來。每至農閑時節(jié)，頑童們便到處找芙蓉樹，一旦發(fā)現樹蔸里或樹枝上有一根合適的干，便攀下折斷，剝出樹皮，揚長而去。只有到了鞭子抽細，抽斷了，才再來折枝剝皮……

待到金秋十月，霜降節(jié)前后，寒風四起，眾花蕭條，芙蓉樹便使出它那拒霜的本能，把自己打扮得容光煥發(fā)起來。這時，芙蓉花便閃亮登場，爭奇斗艷，綽約不凡。木芙蓉的花期較長，從十月開到十二月，每天不辭勞苦地裝扮大地，為朔風凜冽的冬日增添溫暖的色彩。它的這種滄海橫流，方顯出英雄本色的精神，感動無數人，宋代大文豪蘇軾曾寫過《和陳述古拒霜花》：“千秋掃作一香黃，只有芙蓉獨自芳。喚作拒霜知未稱，細思卻是最宜霜。”清代袁枚有《漁女》：“短篷輕楫自為家，羞上胭脂渚畔槎。莫訝風鬟吹不亂，芙蓉原是拒霜花。”

家鄉(xiāng)湖南省素有“芙蓉國”之美譽，自唐代始，湘水兩岸就芙蓉似錦，絢麗迷眼，令文人騷客贊美不絕：“秋風萬里芙蓉國”，“秀插玉芙蓉，青蔥幾萬重?！薄叭f古風流尉，芙蓉遠近看?！避饺氐脑娗楫嬕獯_實為三湘大地增添無限秀色。據傳，木芙蓉花也讓孟蜀后主驚艷不已，“二十四城芙蓉花，錦官自昔稱繁華”，后主曾在成都城里遍種芙蓉，每至秋日，四十里如錦繡，成都也因此被稱為錦城、蓉城。另外，浙江甌江兩岸也曾遍種芙蓉，波光花影，景色嫵媚，難怪甌江又叫芙蓉江。芙蓉花的品種很多，有大紅千瓣、白千瓣、半白半桃紅千瓣的。著名的有三醉芙蓉，清晨白色，中午桃色，傍晚紅色；異色芙蓉，第一天白色，第二天鵝黃色，第三天淺紅色，第四日深紅色，到落花時，則紫褐色。這種“一日三變”或“多日多變”的現象，在花卉中是頗為罕見的，因此最為難得。

芙蓉樹木質松軟，做不了材，但它的葉和花皆可入藥，具有清熱解毒、涼血排膿、消腫止痛等功效。孩提時，我頭上長了個大疔瘡，久治不好，爺爺很著急，四處打聽醫(yī)治之法。后來終得秘方三個：用芙蓉花拌淘米水搗爛，連敷五日，疔瘡痊愈；用鮮芙蓉葉洗凈搗爛加入鴨蛋清，調勻，煎成餅狀，外敷肚臍，可褪小兒的高燒；把鮮芙蓉花（或葉）洗凈，加酒糟搗爛，加熱，于夜間（白天不宜）外敷患處，可以治乳腺炎。木芙蓉的樹皮纖維可以搓繩、造紙，唐代才女薛濤曾督導工匠用浣花溪水、木芙蓉皮、芙蓉花汁，做成雅致又美麗的薛濤箋?！斗N藝必用》記載芙蓉可作染料：“芙蓉隔夜以靛水調紙蘸花蕊上，以紙裹，來日開成碧色花，五色皆可染?！贝送?，芙蓉花還可入食，我曾在《舌尖上的中國》看到有人把芙蓉花與豆腐做成一種叫雪霞羹，可惜我沒吃過，不知這種頗有風花雪月意味的時令小吃味道如何？妻子曾用芙蓉花煮糯米粥，比起超市買的八寶粥和年末自家煮的臘八粥，口味似乎要清爽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