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靜寧的夜.  隨意在電腦上翻閱以前的文檔.

看到了這篇多年前寫的憶父之作.  重讀一次，心情還是甚為沉重。

依然懷念....

2005.11.14 Monday

去年的今天，我在家里。



家里很熱鬧，很多來賓歡聚一堂。因為是父親的生日。我們知道，這應是父親有生之年的最后一次辦生了。



爸爸開始執(zhí)意不辦，但我們一定要求要辦。最終，爸同意了。看得出來，爸還是很高興的，盡管胃部的腫瘤讓他覺得不舒服. 堂屋里擺開有6桌，爸有時蹲在曬谷坪的邊上，按著胃部。



掌勺的是三叔。他是父親帶出來的，在家鄉(xiāng)現(xiàn)在的建筑行業(yè)里面，名氣甚至大過父親。 家鄉(xiāng)擺宴，城里人常常才去酒店，農(nóng)村人更在乎在家里熱鬧，也更為實在。 炒好一道菜才上一道菜，所以每道菜端上去都是熱乎乎的。人手有點忙不過來，我開始幫忙上菜。最后一道大菜上桌時，要有一位大家長致詞。大家推姐姐的公公講話，開始他有點謙讓。我的心里很難過，很想自已站出來感謝滿座的親朋。終于他說了，我的淚也快掉下來了。



下午的時候，黎嫂過來了，給爸爸輸葡萄糖。因為自從查出來后就已是晚期，所以并沒有住院。除了吃藥，也常常輸液。平均一個星期輸兩次。因為次數(shù)太多，所以輸?shù)煤苈?。爸爸欠身坐在躺椅上，腳伸在火桶的邊上烤著。并沒有很多言語。其實，我們是刻意瞞著父親他的病情的。直到他過世的前十來天，實在瞞不住了才由弟弟說了。我想，爸爸其實心里也是清楚的，只是不愿意相信而矣。所以，病后的父親很多時候只是沉默。 只是我剛到家時，有天坐在曬谷坪上，望著坐在走廊里的爸爸說，爸，我?guī)湍阆聪搭^發(fā)吧。爸不讓，但他自已很快去洗了頭發(fā)。點滴差不多好了，我們趕緊備好熱毛巾，敷在針拔出來的地方。



晚上，客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幾個至親還在。廚房的人開始吃飯。三叔比較喜歡喝酒，可是今天沒有人陪他。他一個人拿著酒在吃著。然后，我坐到三叔身邊，幫他斟酒。最后席上只剩下我和三叔。三叔心情也有點沉，也許還有點微微醉意。其實三叔和爸不說話已經(jīng)好長一段時間。爸爸查出病情之時，我們?nèi)愕艿饺寮壹R了叔叔嬸嬸和姑姑開會。那時就協(xié)議好，為著瞞住病情，三叔要晚點才去看爸爸。關系不和的人一下子親熱起來，必有原因。

我想，有些話，今天我必須要和三叔講。

我說，叔叔，謝謝你今天來掌勺。

三叔說：確實，我很久沒有承辦酒席了。但今天一定要來。

我說，叔叔，其實我知道你和爸爸吵架的真正原因。你們都是很有才華的人，都很有自已的見解。所以你會很堅持自已的想法，上次給清明哥哥家修房子的時候，你們爭執(zhí)起來了。我并沒有覺得你錯。你是為著自己的想法，但你表現(xiàn)出來確實有點不尊重父親 。爸爸再怎么說，也曾是你的師長，而后，你選擇了疏遠。這一點，確實是叔叔對不起父親。

三叔沒有言語，喝了一口酒，我趕緊滿上。

我接著說，其實，爸爸最看重的就是你了。不說以前你常常帶著嬸嬸和軍弟弟來我家喝酒宵夜，就說你最近來看爸爸，爸爸真的很高興。他很久沒這么高興了。

三叔點頭，沉默。又喝了一口酒。

我說，但時至日今，我們也沒有辦法了，只是叔叔若能常常來看爸爸，和爸爸聊聊天，我想，爸爸會很高興的。

三叔說會的。繼續(xù)喝酒。



今年的今天，我在上班的時間寫出上面的文字，僅為紀念我的父親。愿您在另一個世界過得開開心心，沒有病痛，也一定沒有病痛。而我們，也時時記掛著您，宛如您只是走了遠門而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