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家鄉(xiāng)有好長一段時間了,其間斷斷續(xù)續(xù)的回過幾次家;武岡之于我的印象一直是:恬靜、純樸和溫馨的。
可今年七月底的那次回武岡,讓我著實心痛了好久。至今想起還隱隱作痛;讓我唏嘆,讓我感慨;唏嘆世道之變幻,感慨世間之亂象。
七月底的那次回家,主要目的是要入住武岡城里買得新房,家里稱作為“進火 ”。武岡城的新房是09年初買得,但一直空置;一是因為沒錢,新房到去年才裝修好;二是父親至今年才退休,才有時間去照看新房。
父親是鄉(xiāng)村老師,種了一輩子田、也教了一輩子書;現(xiàn)在退休了,條件又稍許好了些,所以得擇日入住新房;父親對照皇歷掐著指頭算著日子,綜合考慮我的假期,進火就定在公歷7月25日這一天。
“ 進火”按風(fēng)俗是會大宴賓客的,可我只是一農(nóng)民工,世代也都是布衣;我提議一切從簡,請幾個親戚慶祝一下就罷,一是增點喜氣,二為親戚日后的走動,認認門。
“進火”按著簡化的流程一直進行著,回老屋點火種、祭祖,接火種進新房……親朋好友也陸續(xù)而至,氣氛融洽而喜慶……
我好喝酒,父親也貪杯;尤其是在這場合、這氣氛下,酒是一杯、杯的喝……圖得是個喜慶,圖得是個歡快,圖得是份心情……
酒是53度的青酒,都說“喝杯青酒,交個朋友”,可我今天面對是眾多的親朋好友,是眾多的父老鄉(xiāng)親;一杯、兩杯、三杯……我都記不清喝了多少杯,也記不清后來都發(fā)生了什么……
后來我才知道,那天,我、父親都醉了;我是爛醉如泥,當時就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父親稍好些,只是犯困睡覺罷了……
醒來時,我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藥香味,還有股酸奶酪的酸味;老婆輕聲音一句:“你醒了,這是在醫(yī)院。”我使勁回想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但頭太重,一點也想不起來……
“都醉死了,可得來醫(yī)院嘍。”老婆輕聲的怨嘆;酒是醒了,但思緒還在飄飛……
父親小時候給我講了許多次的故事:喝酒醉死的二爺爺,在孤墳里內(nèi)哭泣、敲打著棺木的情形,又浮現(xiàn)出來。
二爺爺是個長工,粗壯、豪爽、有勁;傳說中能雙手抱起一頭“大水牯”,所以人稱“猛子”。秋收時節(jié),幫地主幫工的二爺爺剛忙回來,因為太渴,誤把酒缸當成水缸,一口氣喝了個底朝天……
當老祖母嚎甸大哭時,人們才發(fā)現(xiàn)二爺爺直挺挺躺在堂屋的地上,一動也不動,全身冰冷冷的;大伙湊錢釘了副棺木,草草葬在孤零零的山頭;按祖制,二爺爺沒有子孫,是上不了“老祖山”的。
二爺爺下葬的當晚,就有怪事發(fā)生。有人說,二爺爺心不甘,鬼魂在孤墳里哭泣,更有人說還聽到二爺爺變成厲鬼在“嘭、嘭”地敲打著棺木;也有人說,二爺爺沒死,只是酒喝多了,假死,可這一葬,不死也就真死了……
從我懂事起,每年清明“掛青”時。父親總得到二爺爺?shù)膲烆^去燒點紙錢,點三柱清香,祭祀一番;然后喃喃自語一通;很多次我問父親,二爺爺真的是喝酒醉死嗎?還是被活埋死的?
父親總是不言。可他總也常說:這事都這么久了,不說也罷;可我都醉過許多回,總是不太相信酒能醉死人……
或許是父親的話總是影響我,我總也認為酒是醉不死人的。二爺爺?shù)氖履鞘窃谂f社會,若是是當下,總不至于醉死,現(xiàn)在醫(yī)院的醫(yī)術(shù)這么高,新社會的醫(yī)療這么好;想著……想著……就慶倖自己生在紅旗下,長在新時代了。
可后來發(fā)生的事,讓我哭笑不得,也讓我唏嘆和感慨!
父親的到來,讓我很意外,我們家的新房在廣場那邊,離醫(yī)院有那么一段距離,更何況父親也醉酒了。
“不就醉個酒嗎,打點解酒藥就好,非得做什么全身CT掃描。”父親罵罵咧咧地進了病房;手里拿著收費發(fā)票,氣得全身發(fā)抖,看來,父親的酒是醒了。
“你也真是個死人,醉點酒,做什么全身CT掃描。”父親對著老婆大吼,老婆的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
我躺在床上,心里不是滋味;父親常說酒是醉不死人的,二爺爺?shù)乃溃浆F(xiàn)在,父親總還認為,那不是醉死的,是被活埋死得;看看怒目圓睜的父親,再看看委屈得掉淚的老婆;其時,二爺爺、父親、酒、錢……一股腦兒地湊在一起;老婆沒有錯,她是生疼老公,怕真的失去自己的老公;父親也沒錯,他從來不相信:酒能醉死人,那怕至今,都不會相信二爺爺是被酒醉死得。
胃里還在排江倒海,一陳陳酸味直往喉嚨上沖,夾雜著醫(yī)院的藥水味;我的思緒被這味道拉得更遠、更遠……
國家的醫(yī)療改革,確是讓百姓受益不少;可醉個酒花三百多塊做個CT檢查,總是不太應(yīng)該吧。按規(guī)定,檢查費用是不在報銷之列的;可這可做可不做的項目,這收入歸了誰呢?想起前些天周立波在節(jié)目里調(diào)侃:說有些私人醫(yī)療機構(gòu),亂象叢生,拿杯綠茶去化驗,竟說有前列腺炎和糖尿?。荒腥巳フ誃超,竟說…… 當然了,立波先生說得是私人機構(gòu),公立醫(yī)院總不會如此吧。
“這里分明是閻羅殿,醉個酒都得全身CT,我得找他們?nèi)ダ碚摗?rdquo;父親還是狠狠地罵,邊嚷邊找他們院長理論;可其時已經(jīng)是凌晨,那有什么院長在啊。
見找不著人,父親“嘭、嘭”拍著收費處的門,聲音刺耳而悠長;這時,我又想起了二爺爺拍打棺木的傳說,那時的聲音必定凄慘;而此時聲音更顯沉悶而凄涼……
此時的醫(yī)院好像一副巨大的棺木,沉沉地壓上了我,讓我無法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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