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說）

玫 瑰 花 不 開

攝影//文：楊春暉

“哎呦！又是一點半?！彼颊Z又從睡夢里驚醒，他習(xí)慣地抓起床頭的手機。明天一早要去上班呢，這樣子下去身體會崩潰的！思語喃喃地說。

自從離開老家這幾個月以來，思語就種下了生物鐘，每天晚上一點到三點多的樣子，不是從睡夢中突然驚醒，就是在這個時間段自然醒來。

月亮從窗外射進來幾縷銀白，蚊帳上大小方格的圖案在黑暗中是那么清晰。他詫異，前些日子，還經(jīng)常和癲癲聊天說笑談納蘭容若談NBA、說好一起去看玫瑰花開的，這些日子不知什么緣故，癲癲就憑空消失在如火的夏月，手機沒了消息，朋友圈也覓不見蹤影。思語凝視著月亮，癲癲去哪兒了？

 思語認識癲癲有一年多光景，那是在一次戶外活動結(jié)束的晚上。天上的月亮穿過云層，在大地上撒下一席銀色的白光。癲癲一襲如瀑的長發(fā)下，露出一張聰慧乖巧的臉，尤其是那一笑就會生長出火紅玫瑰花的酒窩。僅僅望了一眼，思語就醉了。思語也喜歡癲癲深邃傳情的眼眸，喜歡她如山泉般清脆悅耳“咯咯咯”的笑聲。 

當然，思語最開心的還是工作之余和癲癲聊天，手拉手散步，無拘無束沒大沒小天南地北瞎聊的那股勁，沒有題目，但卻有永遠也聊不完的話題。癲癲說過，等一個玫瑰花開的季節(jié)，一個月亮初升的傍晚，他們相約在一棵大樹下，擺一方小桌，兩瓶二鍋頭，再擺上香噴噴的花生米，聽樹上嘰嘰喳喳的鳥鳴，喝它三天三夜，管它娘的天下愁緒，不把天上的月亮醉得一踏糊涂決不罷休。

癲癲把頭倚在思語肩上，說。上大學(xué)時她是文學(xué)社的骨干，喜歡文學(xué)喜歡詩歌喜歡寫作，她上初中時就寫了篇《翅膀，是天上掉下來的葉子》的作文，向思語炫耀這個很有意境的標題。她還說，小時候非常喜歡“美人魚”的故事，導(dǎo)致后來基本上不吃魚的事，思語笑得前俯后仰。癲癲還說她喜歡余秋雨筆下的《門孔》，笑思語像極了《門孔》里面的阿三。她還聊一些家庭中傷心的故事，說到動情處自己淚雨婆娑，也聽得思語鼻子酸酸眼角潮潮。

說累了，癲癲就唱起歌來。只待火紅的玫瑰綻放，我們手拉手在花間徜徉，玫瑰花香，蜂舞蝶忙，相愛的人兒沉浸在愛情的花海......   

思語翻身坐起，開燈。朦朧中點燃一支煙，剛放進嘴邊，便嗆得他咳嗽起來。 這個玩意兒，怎么就抽不來呢？思語忿忿把煙頭摁滅，扔進煙灰缸里。

思語想起胡適說過的一句話，不愿勾起相思，不敢出門看月。偏偏月進窗來，害我相思一夜。有人說月亮是最美的，可癲癲你比月亮還美啊，你走入了他的心房，驚擾了他一生的相思！

周末的下午，幾個好友聚會，思語正在廚房掌勺，鍋鏟在思語的手中飛舞。他想起癲癲的笑，那份含情的笑意，讓他“一眼萬年的悸動”！

朋友不知什么時候進了廚房的門，附在思語耳邊說，你說癲癲去大理看海幾個月了，可我昨天還看到癲癲在廣場和男舞伴跳貼面舞，跳得多起勁呢，你想想，這個大夏天的......癲癲是漂亮，也是你喜歡的類型，但她不靠譜呀，你喜歡她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可你們能成嗎？兄弟，太上心了只會傷害你自己的！

思語沒說話，只是把爐里的火調(diào)得更大，火焰“騰”的一聲，竄出老高。朋友不知道，愛是去路，沒有歸途。思語相信會有那個火紅玫瑰花開的季節(jié)，但他也知道癲癲根本沒有去大理看海。

“咣當”---菜勺從思語手里滑落。朋友清楚地看到思語用毛毛巾抹汗時，抹去了兩行清澈的淚水。

當月亮掛在樹梢的時候，在思語的身旁，六七個空啤酒東倒西歪著，發(fā)出冷冷的光。

星期一早上，公司要趕貨，便安排辦公室部分人員去流水線幫忙，思語去了封手膜的崗位。老員工告訴他，這看似簡單的操作，卻要有十分的用心和經(jīng)驗，用心才能做得標準，總結(jié)經(jīng)驗才能做得更快，不影響流水線的進度，還要裝手膜的人配合把手膜折疊標準。

思語拿出當年部隊站軍姿的架式站在封膜機前，按照老員工的提示，摸索出“排氣、放平、推送、順收”八字口訣，手隨心動，心隨機動，沉著應(yīng)對流水線上源源不斷輸送過來等待封口的手膜包裝袋。

突然，一個手膜袋嚴重偏離高溫封口軌道，滑落在綠色的流水線上，思語一把抓起。

他拆開手膜袋，看到折疊的手膜一長一短明顯的不對稱，長的那一截已經(jīng)超過封口線了，就算是再高級的封口機器也封不住包裝袋的口子。包裝袋就好比手膜安全的家，包裝袋的封口線就好比家與外界的門：門內(nèi)即是家，門外細菌滋生，手膜便不再是安全的手膜，家也不再是溫馨的家。

下班走出工廠的時候，街上行人稀少。星星點點，金黃的圓月剛好懸掛在工廠的高樓上。

思語思忖著。也許，他再等不到玫瑰花開的季節(jié)了。

    楊春暉：當過兵，立過兩次三等功。首屆國際專業(yè)人像攝影研究班結(jié)業(yè)；十五屆全國小小說高研班結(jié)業(yè)。曾在《解放軍報》、《中國青年報》、《國防時報》、《亞洲視覺》、《新聞與成才》、《四川日報》、《黨報頭條》、《新湖南》等報刋、雜志、媒體發(fā)表攝影、文字、詩歌作品。  

（順便分享兩天前拍的幾張玫瑰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