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坐在解放牌翻斗車的駕駛室里，朝著總指揮部飛奔疾馳地時候，他那本來激奮地情緒，變得更加波翻浪涌了。
巧得很，他也是碰上小劉的車子。小劉仍然是那樣熱情、活躍，嘴巴子像挺輕機關(guān)，一開口就是扣連發(fā)。不過他沒有像上次對虎伢子那樣話里帶刺，只是興致勃勃地夸他的“解放牌”。他很快就從路明那探在玻璃車窗邊，專注地盯著側(cè)前方的眼神里，看出了這位民兵連指導(dǎo)員的注意力并不在他的“解放牌”，而是在那熱烈、沸騰的工地上。
公路緊挨著鷺鷥江，鐵路工地緊靠著公路，三條平行線一直向山谷里伸展了去。下邊是碧波雪浪，上邊是紅旗飄飄，車飛筐舞，汽車就像是在兩條江河之間飛馳。
“多雄偉，多有氣派呀！”小劉用比夸他的“解放牌”更為神氣的表情，這樣說。
“是呀！”路明眼睛仍然沒有離開工地，只深沉地一點頭。
隨著汽車的飛馳，車窗外像電影鏡頭似的，接連不斷地閃過幅幅激動人心的畫面：
一隊隊滿載山土的板車，從山坡邊向路堤上沖去，車輪飛轉(zhuǎn)，人影攢動；
一排排夯錘，在嘹亮的夯歌聲中，高高舉起，重重落下，砸得地皮顫動；
一輛輛火紅的壓土機，隆隆地吼叫著，拖著沉重的履帶，從新填的土上壓過；
一部部風(fēng)鉆機，噴著乳白色的煙霧，撲撲高唱，向青石巖層鉆去；
一座座大型涵洞，有的正在砌墻，有的正在發(fā)拱，有的正在合龍；
一條條石砌護坡，正沿著高山險谷延伸，逢山開山，逢水架橋，逢溝填溝?！?/p>
“進展好快!人民戰(zhàn)爭的威力真大！”路明幾乎將整個臉盤緊貼在車窗玻璃上了，不停地嘖嘖夸贊。
“是呀，一天一個樣。”不劉自豪地說，“我這個‘師級’（司機）干部就有這么點優(yōu)越性，每天都要視察視察全線工程哩。”
路明笑了，這才回過頭來，用羨慕的眼光瞅了瞅神氣活現(xiàn)的小劉：“看看全線工程真受教育呀，眼界開了，心胸寬廣了！”
他這樣說著，心頭浮起曾經(jīng)在周指揮長辦公室里看到過的，那張插滿小三角紅旗的線路藍圖，浮起曾經(jīng)從《鐵路會戰(zhàn)快報》中看到的一個個振奮人心的消息。那時，他似乎也感受到了整個工地脈搏的振跳。然而現(xiàn)在對比起來，那種感受畢竟是太淡漠，太差勁了，只有這樣親臨其境，才真正對這千里鐵路建設(shè)的磅礴氣勢看得見，摸得著了。
“指導(dǎo)員，”小劉將下頷朝前方一翹：“越到前面，工程越艱巨哩?！?/p>
說話間，車一拐彎，離開了公路干線，離開了奔騰的鷺鷥江，離開了沸騰的工地，向一條施工便道駛?cè)ァＦ囈粫┻^莽莽的叢林，一會掠過點點的村莊，一會馳過險峻的山崖。正當(dāng)路明急切希望再次看到工地的時候，汽車爬上了一道山坡，于是，熱烈、壯觀的畫面又呈現(xiàn)在眼前了。
山坡下面，有一道閃光耀眼的銀帶；銀帶邊，躺著一片黃閃閃的沙灘。十幾臺綠色鏟裝機，正轟轟隆隆地忙碌著，一會將鏟刀鏟向沙石，一會伸著巨臂把沙石倒進翻斗車廂。一隊隊解放牌翻斗車，像走馬燈似的穿行著，很快地裝滿一輛開走了，緊接著又裝另一輛……
路明驚嘆道：“好大的采砂場！”
小劉熱心介紹道：“那邊是隧道群和橋群，橋連峒，峒接橋，要用的沙子、碎石能堆成幾座山！”
路明想看看橋、隧工地的盛況，正要搖開車窗玻璃，小劉忙說：“現(xiàn)在還看不到，在那片山谷里面，等會到了渡口，就可以看清楚?！?/p>
果然，車行不久，就聽到一片嘩嘩的水響，拐過一道山口，出現(xiàn)了一個峭壁挾持的渡口。
渡口顯得十分熱鬧而繁忙。兩岸都停著一長串待渡的車輛，兩條用鋼繩連結(jié)在一起的大船，在卷揚機的拖曳下，沖過白浪翻滾的急流，每次載五輛汽車，在來回引渡。汽車上裝的都是鐵路建設(shè)急需的鋼材、水泥、炸藥、斗車、機械、楠竹、木材……
趁著待渡的機會，路明站在湍急的江邊，飽覽了那相距半里遙的橋、峒工地的雄姿。江水，同樣被緊挾在嵯峨的峭壁之間。峭壁上面，或是怪石高聳，或是樹林茂密，或是竹林蔥籠，蓊蓊郁郁一片。蔭映著的江水，顯得越發(fā)的幽青浸綠，似乎深不可測，險不可控。兩邊峭壁當(dāng)腰，遠遠可以看到有兩個電燈閃耀的峒口，峒外搭著高高的棧道，時有斗車在上面滾動，倒下一車車石碴，那嘩嘩的石碴滾動聲，壓過了喧嘩的浪濤聲。湍急的江流中，屹立著幾座高低不一的橋墩，墩上還正在加高模板，說明了它們離完工還早。橋墩兩邊岸上，隔河相對地聳立著直插云霄的塔架，架上橫拉著粗大的運料天線。一個工人像雄鷹似地凌空立在橋墩腳手架上，揮動著訊號旗指揮吊料澆注……這雄偉的畫面，伴著各種機械的轟鳴，更顯得非凡的驚人心魄，使人疑心在這澎湃的江河之上，還有著一條更洶涌，更湍急的震山撼谷的江河哩?！M管這只是橋群、隧道群的一個小部分，但路明也能感受到被兩山遮掩著的工地的動人景象。當(dāng)他懷著激動的心情走回車邊時，猛抬頭，看到渡口上空，橫架著一根生了紅銹的鐵索。他聽人說過，解放前，這湍急的江河上沒有橋梁，沒有舟渡，只憑著這條鐵索，在索上套著竹筒，人們攀吊在竹筒上梭著過河?，F(xiàn)在，這歷史的陳跡仍然留在這里，與載渡車輛的大渡船，與正在施工的鐵路橋，形成了多么鮮明的對照?。∷拥刂更c著對小劉說：
“看，過去就是憑著這條鐵索過河的，現(xiàn)在我們是用機械牽引著過河，一回不是過一個人啦，而是過五部汽車，不久之后，就是坐著火車過河了，一過就是上千的人呀！”
小劉說：“是呀，為了叫鐵龍早日穿山越水，我才不惜磨蝕這四個膠皮輪子哩?！?/p>
路明笑道：“光磨蝕輪子還不夠，還要汗水當(dāng)汽油加才行！”
小劉一挺腰，說了聲“行”。這時船正靠岸，小劉一發(fā)動引擎，汽車上了岸，再加大油門，就飛也似的沖上山坡，連連超車，疾馳了去。
汽車在山溝里穿行了一段之后，又沿著沸騰的工地走著了。他又看到了繁忙的人流，高拔的橋墩，擁擠的車隊……漸漸，他越來越覺得迎面撲來的山巒、村莊、溪流、田畈是那樣面熟。他想起來了，兩個月前，他和戰(zhàn)友們就是路過這里，走向鐵路建設(shè)工地的。那時，這些村莊的古柏、綠柳之下，都設(shè)有茶站，老婆婆們，年輕婦女們，端著用青花瓷碗盛著的黃橙橙的茶水，親親熱熱朝民兵手里塞：“同志，辛苦了，喝碗茶水吧！”民兵們一邊走，一邊美美地喝，一邊說：“為了搶修好鐵路嘛，有什么辛苦的！”……他正蠻有興會地回憶著，猛然眼前一亮，山谷之間，出現(xiàn)了一大片開闊地。開闊地上，正是一片人嚷機吼，土飛氣騰的戰(zhàn)斗景象。只見一面面迎風(fēng)招展的紅旗，將開闊地劃成三塊，挨近山邊，是十幾臺鏟運機在來回鏟土運土；靠山谷邊，是十幾臺壓土機在來回夯壓；中間是板車隊和扁擔(dān)隊在川流不息地忙碌。路明還依稀記得，這里原來一邊緊靠高山，一邊緊挨深谷，險峻得很，并沒有這么一大塊平地呀！正想著，小劉興奮地用手臂碰了他一下，說：
“指導(dǎo)員，這是金雞嶺車站，是個四線車站哩?！?/p>
路明感觸地說：“原來倒是個連茶桶都擺不穩(wěn)的陡峻地方！”
小劉說：“是哩，是用定向爆破炸掉四個山頭把深谷填平的。這是一次了不起的大爆破呀！一共從山頂向下打了二十九個豎井，在山肚子里打了十六個橫洞，劈了四十六個藥室，裝了四百七十多噸炸藥，把五十多萬方土石，炸向指定的深谷里?！毙⒄f完，還不停地嘖嘖咂嘴。
聽到這些驚人的數(shù)字，對比著兩個月后這山谷的變化，路明激動地揮著拳頭說：“真正是移山填溝呀！”
這時，只聽得“嘎吱吱”一聲，汽車猛地顛簸了一下，剎住了，原來是一位身架高大的連巴胡子在攔車。小劉探頭問：
“到哪里去？”
“回千浪山，擠一擠行嗎？”
“上來吧！”
路明一開車門，連巴胡子爬上車挨著他坐下，把個駕駛室擠得拍滿拍實的。
千浪山雖然是屬別的分指揮部的工程地段，但路明從“快報”上知道那是一條展線，工程十分艱巨，就熱情地問：
“同志，千浪山的工程不簡單呀，據(jù)說峒上有橋，橋上又有峒，大橋和隧峒都是彎的，鐵路修成之后，列車從彎曲的隧峒開出來，又駛上彎曲的大橋，繞一個圈子之后，又轉(zhuǎn)回來，然后穿山、跨橋繞出去，險要得很哩。現(xiàn)在工程進展得怎樣了？”
連巴胡子一捋衣袖，說：“進展倒是快，不過，現(xiàn)在還正在斗哩?！?/p>
小劉偏過頭來：“斗？斗什么？”
“思想斗爭，路線斗爭嘛?！边B巴胡子越說越來神，“為了執(zhí)行毛主席革命路線，多快好省修建鐵路，咱們工人提出搞光面爆破。你們不懂光面爆破吧？平時爆破之后，石頭炸得凹凹凸凸的，這里一個深洼，那里一個淺洞，以后還得來修飾，凸出的要補鉆重爆，洼下去的要回填、襯砌，既費材料又費工。光面爆破就不同，事先計算、安排好炮眼，炮一放，就光光面面的了，這還不好嗎？可就是有人不同意，說什么這是新工藝，咱們沒這個技術(shù)水平，弄不好影響工程負不起責(zé)任！看看，說來說去是不相信群眾，不肯搞‘多快好省’！工人們氣不過，就推我當(dāng)代表，到工程處黨委告狀?！?/p>
路明聽著，一股更大的激情在胸膛里沖動著，他從千浪山工程，想到老虎跳工程。紅星民兵連要攻老虎跳，有人說沒有機械，不行！有機械的工程隊要攻千浪山，要搞新工藝，有人說技術(shù)水平不高，不行！嗨嗨，這哪里是什么沒機械，沒技術(shù)水平，根本就是束縛群眾手腳，不要群眾運動，不執(zhí)行毛主席的革命路線嘛。老虎跳呀千浪山，要打通你，修好鐵路，就是要有打虎的勇氣，就是要經(jīng)歷不少斗爭的風(fēng)浪呀！他這樣想著，猛勁地攥住連巴胡子粗實的大手，搖晃著說：
“老大哥，你說得對，就是要斗，這千里鐵路線，就是斗出來的呀！”
“對，是斗出來的，我們工人階級就是敢于斗，善于斗！”連巴胡子說著，使勁向前一指，把窗玻璃撞得“砰嘭”響：“看，那就是我們的決心！”
路明閃著亮炯炯的眼睛向前看去，只見在前面山迭山的地方，出現(xiàn)層層施工場地，就在那施工場地之間，嵌著石灰填成的七個大字：
敢 在 險 峰 畫 彩 虹
他眼睛定定地注視著，兩只手緊緊地捏著拳頭，捏得手指關(guān)節(jié)扎扎響，就好像那七個字全都化成力量，捏在他的手里，扎在他的心窩里一般。“敢在險峰畫彩虹”！多么豪邁的語言，多少雄偉的氣魄?。∵@是工人兄弟的決心，也是他自己的決心，更是他們紅星民兵連全體同志的決心！有了這種決心，狂風(fēng)吹不動，巨浪壓不倒，紅星民兵連趕不走，老虎跳一定要劈開！他想，到總指揮部去找周群同志，就是要向分指揮部黨委再一次表明紅星民兵連的這種堅定不移的決心！
吃罷晚飯后，周群謝絕了幾位兄弟分指揮部的黨委書記的邀請，沒有去公路上散步，一直守在總指揮部傳達室里。他在等路明。
上午討論剛開始，他被喊到值班室接電話。電話是秘書組小耿掛來的，向他反映了許副指揮長要調(diào)度室下達了把紅星民兵連調(diào)離老虎跳的命令的事。這一情況，似在周群意料之中，又在他意料之外。從對老虎跳的施工方案的爭論后，周群更加認準了老許對紅星民兵連、對老虎跳工程的態(tài)度，不是一般的問題，而是路線問題，世界觀問題。這不是一、兩次善意的談話就能叫他猛醒的，還有待深入地開展思想斗爭。但是他沒料到老許會濫用職權(quán)，在他才離開機關(guān)兩天的情況下，就迫不及待地要調(diào)走紅星民兵連，實施自己“改線打峒”的方案。他對老許的這種錯誤行為感到氣憤！他忿然地在值班室里踱起了幾個圈子后，決定掛電話找老許談?wù)??？墒堑攘撕靡魂?，總機告訴他許副指揮長辦公室的電話要不通。他又要總機把電話掛到分指揮部值班室。值班員又找了好一陣，回答說許副指揮長不在機關(guān)，還說陳家寨隧道出現(xiàn)“水老虎”，八成是上那里去了。于是他又掛陳家寨隧道，回答卻是許副指揮長根本沒有去那里。他再要分指揮部調(diào)度室，調(diào)度員告訴他許副指揮長為了制服陳家寨隧道的“水老虎”，親自到總指揮部的一個材料中轉(zhuǎn)站去要抽水機去了。周群輕輕放下耳機，想著在來總指揮部開會前跟老許的那次談話，想著他曾提醒過他的話：“同志，路線不對頭，就是盲人騎瞎馬，不僅干不好工作，而且要犯錯誤！”事實正是如此了。老許呀，你滿腦子想的就是機械，就是伸手向上要，為什么不向下看，為什么看不到群眾的力量和智慧呀！想到這里，他拿起耳機，要通了陳家寨隧道，了解了“水老虎”的情況，又特別囑咐他們要緊緊依靠工人、民兵，和附近的貧下中農(nóng)，來制服“水老虎”。之后，他才想到跟路明通話。他對路明不畏壓力，堅持原則的覺悟是一點也不懷疑的，他是想把情況了解得更清楚。好容易才要通紅星民兵連，接電話的卻是趙勇。趙勇把路明拒絕接受命令的情況詳細匯了報，并告訴說路明正在來總指揮部的路上。周群考慮 到一百多公里的路程，趕到也是傍晚時分了，又想到恰好是周末，不好要炊事員熱著飯等，便為路明買了五個饅頭，兩塊干豆腐，一小碟酸菜，自己拿著在傳達室的地爐上烤著。
他正細心地翻動著那烤得焦黃的幾個饅頭，突然門被“哐啷“一聲推開了，帶著一股風(fēng)，虎生生地走進一個人來。他抬起頭，高興地喊道：
“路明，你來了！從那勁鼓鼓地腳步聲，也能聽出是你來了！”
路明被周群這種親切、熱情的招呼感動了，他緊緊握著指揮長的手，真摯地笑著。他感覺到了指揮長的手比往常更有力，仿佛帶著一種什么特別的感情。
“告訴我，來干什么？”周群用滿意的眼光看著他，故意這樣問。
“來找你，”路明挺胸站著，態(tài)度突然變得很嚴肅，“向黨委表決心！”
“表決心？表什么決心呀？”
“老虎跳的任務(wù)我們挑定了，用榴彈炮也轟不走！”
“好！”周群重重地握了一下他的手，然后松脫，走到地爐邊：“來，先把這些吃掉，再慢慢談情況?！?/p>
看到指揮長雙手捧著的焦黃、噴香的饅頭，路明突然感到有一股熱流在眼眶里滾動，他的心，被一種關(guān)懷、信任、激勵的感情溫暖著。從他走進革命隊伍的行列之后，無論在什么戰(zhàn)斗崗位，他都得到過這種溫暖。這是階級的情誼，同志的友愛！只有在無產(chǎn)階級的戰(zhàn)斗集體里，才能享受到這種溫暖。
路明激動地抓起一個饅頭，笑著，滿意地咬了一大口，一滴熱淚，滾在唇邊，伴著咽了下去。
“走，我們到外面找個安靜的地方好好談?wù)劇！敝苋哼@樣說著，就拉著路明朝外走。
總指揮部設(shè)在小山城郊區(qū)的山坡邊，他們就沿著僻靜的山路，一邊談著，向山上走去。
從周群的態(tài)度和語氣中，路明明白指揮長早就清楚老虎跳的情況了，他覺得沒有再講的必要。在他看來，自己和黨支委的同志們一起拒絕執(zhí)行錯誤的命令，只不過是一個共產(chǎn)黨員應(yīng)該做的事。如果在錯誤路線面前不敢抵制，那還叫什么共產(chǎn)黨員呀，于是，他興奮地向周群談沿途的見聞，談自己的體會，談那“敢在險峰畫彩虹”的豪言壯語！……
路明那充滿激情的話語，深深感動了周群，現(xiàn)在，他對路明有了更深一層的了解了，他不僅看到了路明高度的路線斗爭覺悟，而且看到了他的胸懷，一個真正的共產(chǎn)黨員的光明磊落、毫不利已的博大胸懷。他也覺得沒有再提“撤兵命令”的必要，他已經(jīng)把對許高林的忿惱丟到一邊了。為了幫助這個年輕的共產(chǎn)黨員沿著毛主席革命路線繼續(xù)前進，他便將這次總指揮部黨委會的精神向他通了通氣。他告訴路明，這次黨委會上大家再一次學(xué)習(xí)了《中國共產(chǎn)黨第九屆中央委員會第二次全體會議公報》和毛主席的“五?二0”聲明，從路線的高度檢查、總結(jié)了前一段的工作，強調(diào)今后一定要堅持黨的基本路線，堅持辯證唯物論，反對唯心論，高舉九大團結(jié)、勝利的旗幟，大打人民戰(zhàn)爭，如期、如質(zhì)地完成修路任務(wù)！把黨委會的基本精神談完之后，周群又深有感觸地說：
“聯(lián)系老虎跳的斗爭情況，對九屆二中全會公報的精神就理解得比較深一點了，公報中號召‘全黨要認真學(xué)習(xí)毛主席的哲學(xué)著作，提倡辯證唯物論和歷史唯物論，反對唯心論和形而上學(xué)’，我就想，我們那里有的人反對民兵連隊劈老虎跳，不相信舞鋤頭、掄大錘的人能夠修鐵路，甚至把群眾甩在一邊，關(guān)著門，想當(dāng)然地制訂施工方案，就正是唯心論和形而上學(xué)在那里作怪。不反對唯心論和形而上學(xué)，就不可能堅持正確的路線。路明呀，這次發(fā)動群眾制訂施工方案，實質(zhì)上是一場辯證唯物論戰(zhàn)勝唯心論的戰(zhàn)斗呀！”
路明深沉地點著頭，說：“原來我也這么想，但是講不出多少道理，現(xiàn)在，學(xué)了公報，又經(jīng)你這么一分析，我對上次分指揮部黨委會上的那場爭論，和發(fā)動群眾討論、制訂施工方案的意義認識得更清楚了。這兩天來，群眾都動起來了，熱情也高，看來現(xiàn)在的問題一個是要加強向當(dāng)?shù)刎毾轮修r(nóng)作調(diào)查；一個是加強領(lǐng)導(dǎo)，把大家分散調(diào)查的情況集中起來，加以分析研究，拿出我們自己的方案來?！?/p>
周群說：“可以這樣辦，特別要好好向貧下中農(nóng)作調(diào)查。”
路明說：“我打算每天收集一次情況，交三結(jié)合小組集體討論一次?！?/p>
周群滿意地說：“好，應(yīng)該這樣抓緊。告訴你，總指揮部黨委對老虎跳的問題很關(guān)心，希望你們盡快拿出新施工方案來?！?/p>
路明堅決地說：“我們決不辜負上級黨委的期望。”
說話間，他們來到山嶺上的一棵合抱的大松樹邊，松樹下有一塊兩尺見方的生根石，石頭被上山砍柴、采蕨的過往行人坐得閃光溜滑了。他倆親密地肩挨著肩地坐在這塊石頭上，越談越熱烈。
這時，晚霞變成一片深紫色，遠遠近近，已亮起了繁星般閃閃爍爍地?zé)艄狻?/p>
周群指著山城兩端那長龍似的璀璨燈河，說：“看，鐵路工地的夜景多壯麗，真是一道彩虹呀！”他略停了片刻，又十分深沉地說：“人們坐在火車上所體會到的是：鐵路是線一般直、玻璃一般平的坦途，然而，這平坦的鐵路卻是鑿?fù)硕嗌匐U峰，飛越了多少急流才鋪成的呀！路明，從這里我們可以體會到一個深刻的道理！”
這話深深打動了路明，就像一根紅線串連起來的一顆顆晶瑩燦爛的珍珠一樣，把他許許多多的聯(lián)想串連起來了。眼前這燈河織成的閃光的路，使他想起韶山松林中的碎石路，使他想起紅軍的長征路，使他想起反修前哨那冰鋪雪蓋的殺敵路……他激動地說：
“對，老周，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在毛主席的領(lǐng)導(dǎo)下，我們的革命前輩，走過了多少艱難崎嶇的路，才開辟了社會主義的康莊大道呀！”
周群說：“對，說得對！是這個道理呀，不闖千浪山，哪有平直路？干革命就是要有‘敢在險峰畫彩虹’的精神！”
路明久久地凝視著那璀璨生輝的燈河。那閃爍的燈光，忽而在他眼里幻化成一面面小紅旗，正是周指揮長辦公墻上那幅大藍圖上插著的小紅旗；忽而在他眼里幻化成一個個紅色的虛線，正是女教師領(lǐng)著學(xué)生畫在地圖上的紅色虛線……他猛然站了起來，握著周群的手說：
“我要走了！”
“回柳寨？”周群關(guān)切地說，“在這里休息一晚吧！”
“不了。我們一定要按照總指揮部黨委會議精神，盡快地把老虎跳的新施工方案拿出來！”……
就這樣，路明搭著便車，在當(dāng)晚又回到了柳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