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新鋪街舊事
1968年農(nóng)歷7月下旬的一個早晨,一陣嬰兒的啼哭打破了新鋪街的寧靜,一個男嬰呱呱墜地,小生命的到來,并沒有給這個家族帶來太多的喜悅,只是給這個平常的家庭增添一份平常----我已是李家的第六個孩子。

新鋪街位于湖南武岡東部邊陲,四面環(huán)山。在上個世紀五十年代末期,中國農(nóng)村社會推行人民公社化運動,實行公社、大隊和生產(chǎn)隊三級所有制,以生產(chǎn)隊作為最基本的核算單位。新鋪街是新鋪生產(chǎn)隊的別稱,因地形分布,東西狹長,類似城市街道,本地人常說為新鋪街。街面由青石鋪成,往東是新寧的大早田,穿過街道向西是法新公社。新鋪街坐北朝南,背靠石山和君山,對龍開闊,當?shù)赜忻娘L水先生常說新鋪街是個好地方。新鋪生產(chǎn)隊隸屬新鋪大隊。
我家的木屋居于街道的中間區(qū)域,街道寬幅不大,房屋臨街修建,街道不長,自東向西不過千來米距離,住著林、馬、李、歐、黃、伍等二十幾戶人家,他們錯落分布在街道的兩側(cè)。生產(chǎn)隊每天在吃飯后出工前,街上的男女老少都會聚集在街東頭的馬老板家門口,聽馬師傅講白話,談古論今,葷俗相雜,無不笑得前仰后翻。馬老板以打豆腐為謀生,老幼無欺,方圓幾十里,頗有贊譽,他把豆腐磨好后,放置在門口,來買豆腐的,不管馬老板在與不在,只管留下豆子,取走豆腐,不要守候,買賣十分默契。馬老板有三個兒子,老大是老師,為人和善,與世無爭,可能是老師身份的原因,常常只是聽著,偶爾笑笑,不做發(fā)言,老二沉默寡言,只知干活,少有言語,從不參悟街頭的笑話,馬師傅是叫馬昌安,是馬老板的三兒子,也許是老大老二不說話之故,他把兩個哥哥說話的天份全霸占了,顯得特別能說,敢說,也特別會說,他善于講鬼怪故事,插科打諢,有張有馳,風趣幽默;他也敢于仗義直言,為弱勢一方發(fā)聲,深得鄰里喜愛,在文化生活落后的集體生產(chǎn)時期,馬師傅給新鋪街帶來了莫大的快樂,在街上長大的孩子,沒有不喜歡他每天飯后準時開講的“笑話聯(lián)播”,因此,街坊都尊稱他為馬師傅。

國家在80年代實行嚴格的計劃生育政策前,街上各戶人家子女較多,一般有六七個,少的也有三四個,待到他們后來開支散葉,各自成家,新鋪街才以舊街為中心向四周擴展,待到90年代后期,我從部隊探親歸來,舊時的街道已不復存在,各家各戶大多搬離了舊街道和原來的老屋,散居到各個村路的兩邊,這不僅意味著新鋪街一個時代的結(jié)束,也預示著一個改革開放、人員流動以及思想活躍的時代已經(jīng)來臨。
父親是公社的一名干部,常年在外地上班,具體從事什么工作,他從來不說,家人不曾提及,他年輕時在武岡城郊的一個大隊蹲點,也去麻林水庫工地修建水庫,我能記事時,記得與他一起住過帳篷,有時半夜大雨,帳篷到處進水,他把我在床上挪地來挪去,只為要用鋁桶接住漏進的雨水,雨滴打在桶底發(fā)出刺耳的聲音。那樣的雨夜,經(jīng)常發(fā)生,也深深地印在腦海。父親臨近退休前幾年,他才進入銀行系統(tǒng)。
我上面已有三個姐姐,兩個哥哥,是按照大姐、二姐、大哥、三姐、二哥排序的。我一生未曾謀面的大姐在她三歲時因病去世,因此后來我們只能把二姐叫作姐姐,不能稱作大姐的原因,稱三姐為二姐,因為跟二姐、二哥間年齡相差不大,加之自己的頑皮,小時候我對二姐、二哥的稱呼常常直呼其名,吵鬧時甚至是綽號相罵,他倆沒有享受過姐姐和哥哥的尊榮。家里有臺縫紉機,農(nóng)忙時母親在生產(chǎn)隊掙工分,閑時,也給鄉(xiāng)鄰做點縫衣補衣的事,不收工錢,換著做些家務(wù)而已。在六七十年代,縫紉機是個稀罕物件,在新鋪街上,沒有第二家。母親能幫別人做點針線活,是個體面的事情,因此我也時常把褲子放上去,在屁股與膝蓋處密密地紉上線,以防止破損,沒有作業(yè)本,我常常把哥姐姐作業(yè)本后面有幾張沒有寫完的紙裁剪下來,趁著母親不在家時,用縫紉機紉上線,訂成一本,我常以為自豪。

我家位于街的中段,與劉姓一家合用一棟四排三間的木屋,兩側(cè)廂房一家一間,堂屋為共用部分,堂屋后邊的伙房一分為二,各用一半。在當時的鄉(xiāng)下,這種合用堂屋情形并不少見。街上的房屋排列比較緊密,就算不是合住,大多的兩座屋之間間隔也僅一兩米左右,僅能供牲畜出入。劉家的兩個女孩,一個名叫金蓮,一個名叫玉蓮,對我照顧有加,因與我的大哥和姐姐年齡相近,我稱呼她們?yōu)榻憬悖赣H干農(nóng)活外出,時常由她們看護,及至入伍當兵后回家探親,母親還不時描述玉蓮姐如何照看我的情形。
母親很勤勞,自己不閑著,也不讓小孩偷懶。每年的三十,吃完早餐,母親會安排我們給桃樹、李樹、棗樹、梨樹等果樹喂飯,用菜刀在樹的底部割開一個四五公分寬的口子,然后放上一小條根飯,以期待來年豐收。正月,是孩子們最好玩的時節(jié),打雪仗,堆雪人,踩高腳,放炮仗,捉麻雀,從沒有玩夠的時候,玩興正酣時,常常被母親喊回家,要跟隨大人參加生產(chǎn)隊組織的社員植樹,樹苗由大隊林場分配,在完成集體植樹任務(wù)后,生產(chǎn)隊會將多余的苗分配到家,也有人家不要的,母親常常要我們將別人遺棄的樹苗種到屋后的菜地邊,待到后來我從部隊回家省親,我家庭院已是樹木環(huán)抱,果樹成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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