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見一個男人,英俊,邪惡,叼著雪茄,披著斗篷,在燈光陰影處沖我說話——老羅啊,錢不是問題,問題是——
坦白說后面的話壓根我就沒聽了,光聽見那一句我就心花怒放,笑著笑著就從夢里醒過來。
醒來真是糟心啊。
我從不反感錢,我只是比較反感掙錢。錢挺好,掙錢不好。太累。
二十二三歲時,我曾經(jīng)設(shè)計過自己三十歲以后的生活:
1、 沒單位,當槍手,哪里有片子拍就去哪里;
2、 世界沒有我的名字,拿錢就走,大碗喝酒,四處風流;
3、 偶爾也回北京,買一小公寓,養(yǎng)一只烏龜或者蜥蜴,反正就是不需要人天天去管的那種;
4、 也讀書,偶爾還寫,但寫完就刪,胸部不大的女人一般不給看;
5、 朋友都老了,結(jié)婚的結(jié)婚,嫁人的嫁人,我在黃昏時抽煙,一個人深更半夜穿著連帽衫去跑步;
6、 任何人都別想領(lǐng)導我,我也不想領(lǐng)導任何人;
7、 掙來的錢都放在鞋柜里,每次只帶五張出門;
8、 清晨醒來坐在馬桶上做夢是我最開心的事情,什么時候活著,什么時候死去,無所謂,愛誰誰;
9、 朋友是拿來忘記的,女人是用來感慨的,不折騰,得永生——
當時朋友問我這樣的生活大概需要多少錢,我想了想,很認真的回答:估計每個月一萬就夠了。那時我每月收入一千,還要扣掉十塊錢稅。一萬是我能想象的極致。誰知我一年以后就拿到了這個數(shù)目,早知道當初目標定高點好了。
隨著年齡增長,看來看去都覺得那是殺手的生活,還是挺小資的那種殺手。
事到如今沒有一樣兌現(xiàn)的:輕易不喝酒,狗倒是養(yǎng)了兩條,公寓買了也不住,清晨還在抽煙,發(fā)了瘋一樣看書,只有周末才去跑步,錢從不放鞋柜里,為數(shù)不多的幾個朋友看得像塊寶一樣——
到了今天,我才突然發(fā)現(xiàn)這么多年過去以后,只有錢是問題,除了錢我不存在任何問題。
你想要多少錢——開玩笑,一萬怎么夠——老子這么大一班底,轟隆隆出動怎么不得一二百萬——三四百萬給我老子也能花得干干的?。?br />
昨天華語青年影像論壇閉幕,一干人等上臺拿入圍獎,燈光璀璨,一排鏡頭噼里啪啦,眼前白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見,我皺著眉頭站在那里,被強光刺激的不茍言笑,宛如鐵血文藝青年。他們滿懷希望的稱呼我們?yōu)樾落J電影導演,其實老子真正的身份是一個年輕的老作家,一部電影都沒拍過。
閉幕式后是晚宴,大紅桌子坐了十幾桌,兩聲炮響后集體開吃,我一天沒吃飯了,埋頭猛吃,旁邊一入圍的哥們兒拿過桌上的茅臺來,斬釘截鐵的說,媽的三年了,入圍了三屆沒給我一個獎,也沒融到一分錢,喝!喝丫茅臺!我嘴里塞著鴨腿,忙不迭的遞過杯子去,義憤填膺的說,來,幫我也倒點。
后來才知道這哥們兒是某藝術(shù)院校的年輕教授。
吃到酣處,脫了衣服正準備再大干一番,旁邊一中年女士突然一臉善意的問我,慢點吃,你還是學生吧?這么年輕就入圍了,真牛啊。望著她,我差點沒噎死。
最近減肥效果太好了——但是諸位,這就是我最近聽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世無英雄,遂使豎子成名。不服啊。強大的虛榮心與表現(xiàn)欲令我們總想干點什么,生活太乏味了。我不能想象別人每天起床后都在干什么。我一度曾以為別人比我活得來勁,比我活得有滋有味,后來我打聽了一下,狗屁,還不如我呢。
大家基本上都生活在這樣的一個世界里:永遠不會令你產(chǎn)生性欲的同事,永遠令你倒胃口的領(lǐng)導,永遠堵車的茫茫人海,每個人臉上都寫著:我們強烈需要被拯救。
如果說寫小說是一件很私人的事情,那電影則是一系列的工業(yè)行為。作為一名資深紀錄片導演,我一貫不擔心錢從哪里來,也不擔心所謂的目標觀眾群。然而進入我們偉大的電影事業(yè)后才發(fā)現(xiàn)——在多年持續(xù)不斷的被人搞垮及閹割之后——我們的電影——已成為了一具金錢所鑄就的龐大腐尸——里面有活躍的細菌——有茍延殘喘的器官——有刺鼻的福爾馬林——惟獨沒有一個人該有的熱情。
雖然這么多年后重新成為了一只菜鳥的感覺真好,但如果上天能滿足我的三個愿望:錢錢錢,感覺就應該更好了。不過沒關(guān)系,老夫生平想做的事還沒有沒做成過的。在我看來,所有的失敗其實都只有一個原因——你似乎不太想。
反正我當年只不過背了一個雙肩包來北京,一切都是賺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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