繡花鞋墊

公休那天，我在宿舍里整理舊物，從箱底里翻出一雙手工繡花的鞋墊。這是雙精工的工藝品，上面有用彩色絲線繡制的花草圖案，雖然已散發(fā)著隔年的陳味，可彩線構成的圖案，還是那么鮮明漂亮。

我停住了清理舊物的動作，把繡花鞋墊放在手心把玩著。這是哪一年的事情了呢？97年，還是在一個制衣廠的時候吧，那個閑時喜歡用彩線表達生活理想的清純古典的女子，在一個偶然的機緣下，送了我這雙鞋墊。而我，一直沒有舍得把它墊在腳下，卻又因生活的忙碌，把它長久遺忘在箱底。

現(xiàn)在睹物思人了，整理舊物，也是整理往事和舊的思緒的一個過程??！我想起那個一襲白衣裙、一簾黑長發(fā)、一對流盼眸、一雙巧纖手、一縷飛揚絲的清純如水的古典女子了。我記得我離開那個工廠的前夜，我和她是如何的互換通信地址，我是如何小心翼翼百倍珍惜地接過她遞過來的一雙繡花鞋墊。我記得她好像半是叮嚀又半似玩笑的說，如果要想不容易忘記她這個朋友，我就應該多仔細看看她送我的鞋墊。

現(xiàn)在我在仔細看這雙鞋墊了。這些年，我從來沒有如此虔誠而清心寡欲、心無旁騖地憑吊過往事。生存的壓力，讓我收起了太多多愁善感的心思。內心情感世界的每一個角落，已充斥了太多太多的橫流物欲。一如我事隔多年，再沒遇到一個可以工于刺繡送我鞋墊的女子。現(xiàn)在我仔細端詳著這雙繡花鞋墊，不放過它每一個針腳，不放過它每一個由針腳構成的花草圖案的細微之處。

陡然間，我愣住了，我呆了，我淚如雨下了，我傷心欲絕了。

我手忙腳亂地找出了紙張已經發(fā)黃的記事本，找到了她家的地址她家的電話，我掏出手機撥了過去。

七年，她娘家的電話還沒有變，是她母親接的電話，老人熱情地告訴了我她家的電話。我立即又把電話撥了過去。

她果然在電話那頭，事隔多年，依然還是我所熟悉的聲音，她也聽出了我的聲音。

我們都“啊”了一聲，然后是長長的沉默。

我問她這些年過得好不好？

她問我這些年你過得怎么樣？

我說我今天才看懂了你當年送我的那雙鞋墊。

她停頓了好久才說，現(xiàn)在說已經晚了。

她已嫁在當?shù)兀⒆右呀浰臍q了。

我也知道現(xiàn)在說已經晚了，我也已結婚，已經當爸爸了。

我的淚無聲滴在她繡的鞋墊上。

在繡花鞋墊的花草圖案里，她當年繡了一句話隱在了圖案里：

“舟子，我喜歡你，希望你到了新的地方給我寫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