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座橋梁修建的進度很快,二個多月以來,唐如龍和鄧星華人都瘦了幾圈,原本虎虎生風(fēng)的兩條漢子,居然眼眶深陷,瘦得不成樣子。也正如他們預(yù)料的一樣,隨著侯建忠事件以后,工地上陸續(xù)發(fā)生了很多起民工死亡的事件,餓死的、累死的、被兵勇皮鞭打死的,各種情況都有……一開始,唐如龍和鄧星華為這些死去的民工流過很多的眼淚,可隨著死亡數(shù)額的增加,慢慢的也變得麻木起來,每天看著那些死難者的家屬眼淚哭干,拉著親人的尸體歸去時,眼里已經(jīng)是沒有了眼淚……
夜風(fēng)清涼,近在咫尺的岷王府里早已經(jīng)是大紅燈籠高高掛。唐如龍和鄧星華站在河灘坪前護城河的河堤上,一任河風(fēng)將他們頭上的亂發(fā)吹起,望著茫茫夜色中橫跨在護城河上的五座橋梁,陷入深深地沉思。
鄧星華打破黑夜的沉默,問道:“唐大哥,你在想什么呢?”黑暗中唐如龍轉(zhuǎn)過臉來,答非所問的說道:“老弟,你從這五座橋梁上看到了什么嗎?”鄧星華茫然不知所措,答道:“唐大哥,不就是五座橋梁嗎?能看到什么啊?”
唐如龍凄然一笑:“老弟,你錯了!難道你沒有看到這五座橋梁下白骨鎧鎧?難道你沒有看到那些屈死的冤魂在橋上跳舞?難道你沒有聽到他們無聲的吶喊……”唐如龍情緒激動,鄧星華舉目望去,清冷的月色中,他分明看到唐如龍已經(jīng)是淚流滿面,在無聲的嗚咽。
唐如龍的話語讓鄧星華內(nèi)心震撼,沉默良久,他低聲的說道:“唐大哥,你所說的一切我何嘗又不知道呢?只是這一切我們能抗得過嗎?這一切都怪那個該死的朱王,要造什么橋梁……真的是作孽??!”
唐如龍在黑夜中凝視著眼前這個兩個多月以來一直與自己生死與共的難友,內(nèi)心暗流涌動:是啊,這一切都是命,又怎么能逃得過呢?身處這樣的亂世,要怪就只能怪自己生不逢時罷了!
鄧星華見唐如龍一直沒有做聲,問道:“唐大哥,你沒事吧?”
唐如龍用衣袖擦干臉上的淚水答道:“老弟,你放心,我沒事!只是不知道孩子們在那王府里怎么樣了?”
唐如龍的話勾起了鄧星華對兒子鄧小三的牽掛:“是啊,我整天也在為這個事情提心吊膽,不知道他們在王府里怎么樣了?”
兩個人正欲再交談下去,唐如龍一眼看到,河堤上遠遠地走來一個人影,看身影正是仇三,低低的“噓”了一聲:“老弟,有人來了……”
那人影越走越近,正是仇三。
仇三看到唐如龍和鄧星華并肩站在河堤上,干咳一聲說道:“唐師傅,你們在這里?。课艺夷阌惺虑?,你們在談些什么呢?”
唐如龍冷冷的答道:“沒談什么,睡不著出來站一站,吹吹風(fēng)!仇總管深夜找我有何事情?”
仇三笑道:“唐師傅,我找你可是有要緊的事情?,F(xiàn)在已經(jīng)是六月下旬,距離王爺定下的三個月限期只有幾天的時間了,五座橋梁雖說已經(jīng)是初具雛形,可還有一系列的后續(xù)工程沒有完成,這幾天還得勞煩您多多費心才好,千萬不要誤了王爺?shù)拇笫虑椋?rdquo;
唐如龍想起為這幾座橋梁死去的無數(shù)苦難民工,想起關(guān)在王府里近在咫尺的兒子,心里也恨不得早日修建好這五座橋梁,讓無數(shù)的民工回家跟家人團聚,自己也可以前往王府領(lǐng)回兒子。他一正心神,說道:“仇總管,你放心,我自然不敢誤了王爺?shù)拇笫拢?rdquo;
仇三干笑道:“那就好!還有一件事情跟你們說一說,這五座橋梁竣工之日,王爺準備要搞一個大型的慶?;顒?,你們參加完這個慶?;顒又螅械娜司涂梢曰丶伊?hellip;…”
回家?兩三個月了,唐如龍和鄧星華每天面對饑餓、面對死亡,面對無數(shù)張麻木凄苦的臉,早已經(jīng)忘記了家是什么?這個時候從仇三的嘴里說出“回家”兩個字,兩個人感覺家是那么的遙遠啊,還能回家嗎?深埋在兩個人心中的那份渴望被仇三一句話就引發(fā)了……
“回家?只有幾天時間終于可以回家了……”唐如龍似乎和兒子唐杰已經(jīng)回到了石羊橋家中,門前的河里,唐杰正在和村子里同齡的伙伴們在水里捕撈魚蝦;回馬山上,自己腰胯獵槍,正在尋找獵物……
仇三看唐如龍滿臉的漠然,似乎沒有聽到他說的話一樣,非常詫異??伤睦镏来丝痰奶迫琮埿睦飬s是排江倒海,思緒飛揚?
仇三大聲的說道:“唐師傅,我在跟你說話呢?你聽到?jīng)]有?”
唐如龍驚醒過來,答道:“仇總管,我在聽呢?”仇三拍了拍他的肩膀:“早些休息,就全靠你了!”說完徑直走了。
鄧星華興奮的說道:“唐大哥,只有幾天的時間了,我們終于可以回家了……”唐如龍長長的嘆了一口氣:“但愿吧!老弟,時間已經(jīng)不早了,我們回帳篷里睡覺去吧?”
鄧星華跟隨唐如龍回到帳篷,但見勞累了一整天的民工們早已經(jīng)進入了夢鄉(xiāng),鼾聲此起彼伏,他們輕輕地躺下,等待黎明的到來。
岷王府內(nèi),五個少年跟隨蔡金花習(xí)曲練武,早已經(jīng)將武岡絲玄的要領(lǐng)掌握得非常的嫻熟。通過近三個月時間的相處,蔡金花了解到這五個少年性格各異。成熟穩(wěn)重、嫉惡如仇的唐杰,聰明伶俐、善解人意的何華,處事灑脫、快言快語的鄧小三,小心謹慎、循規(guī)蹈矩的劉小云 ,勇敢正義、聰明好學(xué)的易軍。她對眼前的五個少年心里充滿了疼愛,看到他們一張張英俊、陽光的笑臉,她就不由想起自己那個已經(jīng)跳河自盡的孫女鄧蕓。三個月的時間里,她把全部的愛和心血都傾注在了這五個少年的身上。她根據(jù)他們的特點,因材施教,除教何華練聲樂,練身段以外,其余的四個少年就只教他們各自選擇的樂器。五個少年不負所望,各得其學(xué)。
蔡金花望著眼前五個神采飛揚的少年說道:“孩子們,你們已盡得我平生所學(xué)。我有一個要求,今后你們一定要將武岡絲玄傳承下去并發(fā)揚光大,行嗎?”
唐杰等人齊聲答道:“行!蔡婆婆,我們一定會將所學(xué)的武岡絲玄發(fā)揚廣大,并傳承下去!”
蔡金花欣慰的展顏一笑又說道:“孩子們,明天就是那個昏王定下的慶典日子。我已經(jīng)想好了,明天我與你們一起登臺表演。我就在慶典會上動手刺殺那昏王!你們一定要記住,任何人不許出手幫我,一定要注意安全,行嗎?”
唐杰等人清楚,在慶典會上動手,面對如狼似虎的兵勇,還有很多的未知因素,蔡婆婆肯定會是九死一生的? 唐杰急道:“蔡婆婆,明天動手,那么多的人,太危險了!不能等下一次的機會嗎?”
蔡金花凄然一笑:“孩子們,等這個機會我已經(jīng)等了二年多的時間。七百多個日日夜夜的煎熬,我快等不及了,再說過了明天不知道哪一天才能再見到這個昏王?你們不用為我擔(dān)心,哪怕就是死,明天我也要放手一搏!”
聽到蔡金花這么一說,何華“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蔡婆婆,你不要離開我們?。课疑岵坏媚?hellip;…”
鄧小三忽的說道:“蔡婆婆,要不,明天我們一起幫你刺殺那昏王吧?”劉小云、易軍也接著說道:“蔡婆婆,讓我們幫你吧?我們不怕死,大不了跟那昏王同歸于盡!”
蔡金花的眼角悄然流下兩行清淚,柔聲說道:“孩子們,謝謝你們!你們的心意我領(lǐng)了,可你們的人生道路還很長,你們一定要活下去!你們剛才不是還答應(yīng)我要把武岡絲玄傳承下去發(fā)揚光大的嗎?如果你們連命都沒有了,還怎么發(fā)揚光大???你們忘了嗎?”說道最后,已經(jīng)是聲色俱厲。
唐杰知道蔡婆婆報仇心意已決,不好再說,心里卻在打算,明天看情況再說,如果有力量幫一把蔡婆婆,那自然還是要幫的。當下退到一邊,不再作聲。
何華哭泣道:“蔡婆婆,你要答應(yīng)我們,明天刺殺那昏王,如果不成功,你一定要保證自己的安全,全身而退!”
蔡金花拉著何華的手,點點頭:“孩子,你放心,我答應(yīng)你!但你們也要答應(yīng)我,一定要保護好自己”
五個少年齊齊的點了一下頭。
只有唐杰從蔡金花的話中聽出她死意已決,明天肯定是兇多吉少!可又怎么能夠勸住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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