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純屬虛構,請不要對號入座)

                                                                                  一

        農(nóng)歷己丑年五月初二的早上，大雨滂沱，西山鎮(zhèn)西山村西山村民小組發(fā)生了一樁怪事：村民李宏明承包的山林地里忽然裂開了一個一米見方的大口子，一股黃濁濁的黃水從那口子里涌了出來，直往山下的村莊、農(nóng)田沖去，奇怪的是那水遇到農(nóng)田竟拐了彎，也沒有正面沖向村子，而是繞開村莊，與村前的溪水合到一起，再往山下奔涌而去。更奇的是后來聽山下的村民講，那水遇橋不過、遇路不走，遇禾不損，真正是萬年奇觀。農(nóng)村人本來就見識短，哪里見過那個陣勢？于是就一傳十，十傳百，就把那水傳成了黃龍出巢，說是難怪今年少雨，城里那邊早好多天就下了大雨，漲了端午水了，我們這里到現(xiàn)在才下雨，禾苗都要干了，這一下就下出個奇跡來，原來還有個這樣的東西沒出來，這下好了，禾苗有救了。 

        但米瞎子并不這么看，他說，這龍出來了，也不是什么好兆頭，龍氣龍氣，出了氣反而倒不好了。李宏明這幾天來心里也在打鼓，聽米瞎子這么一說，也覺得問題非同一般，不管怎么說那裂口出水的地方是在自已的山林地里啊，這好好的地怎么就裂開口了呢？而且那水還那么神奇，要不是自已親眼所見，他也是絕對不會相信的，可事實畢竟是事實，昨天他還獨自上山去看過，水是沒流了，那個裂口還在，好象好深的，還往外冒著涼氣，他找了一根兩三米長的木棍捅了一下，沒捅到底，倒捅出了一條蜈蚣，把他給嚇得倒退了幾步，差點摔了一跤，于是就更加相信這水來得蹊蹺，回家跟老婆一說，老婆也緊張了，說，那你去找米瞎子問問？李宏明說，那就去問問再講。 

        米瞎子這天正在自家大門口拿了個爛椅子在歇涼，手上拿本黃歷，見李宏明來了，就啪地把黃歷合上了，嘴里不知在胡亂念叨著什么，眼睛微閉，宏明見這個陣勢，心里就更加沒了底，剛想開口，米瞎子就說話了，他說，只怕這水也要收了啊。宏明見他說話不著邊際，就仗著是一個村子的鄰居，雖是長輩，但平常也是開玩笑慣了的，就故做輕松，說，你米瞎子整天呷吊講吊話，什么水要收了？米瞎子睜開眼，說，天機不可泄露。宏明就笑了，說，你個米瞎子這把年紀了，還有好多水？只怕是滿娘早就收了，哪還等到現(xiàn)在？米瞎子說，十龍治水，龍多則棄，七牛耕地，牛多則疲 ，那水也是龍王多了不管事的原因啊，若到午月下弦辰日還沒見水，干旱必至。宏明見說著了心事，就說，老叔，我正是來問這個事的，不曉得有什么名堂么？米瞎子就閉著眼，把手指在手上一掄一掄，半晌，說，也沒什么事，就是怕干旱。宏明不放心，說，真的沒事吧？米瞎子說，要講起來，你那山的方位在北，北方屬水，五月初二天干為庚，地支為午，辰時出龍，我想是龍王在爭地盤了，與你無干，但叔講一句，要你家老二在外莫生事非，好自為之。李宏明剛好放下心來，見又牽涉到老二，就又生了些許緊張，說，那我家老二應該也沒事吧？米瞎子說，在外注意就是了，說不定還是好事。宏明也就沒再問，道了謝就回了家。 

        縣一中的老師李明亮恐怕是全城里最先曉得西山出黃龍的消息的，那天正是星期一，教育局趙先禮局長正在一中考察學校班子，原來的教導主任調三中當副校長去了，空了一個主任的位置，語文教研組長肖老師是最佳人選，資歷長，教學水平好，又當了近十年的教研組長，缺點就是做事原則性太強，同志之間聯(lián)系得比較少，用官話來說就是有點聯(lián)系群眾不到位。趙局還在一中當校長的時候，肖老師就是課題組長了，趙局到教委去時，就把他提為教研組長，但讓趙局惱火的是，肖老師這么多年了，連他的門坎都不知道是高是低、是南是北，就是到局里來辦事，也是辦了事就走的，從沒有一句多話，更沒有一句和局長套近乎的話，那天趙局和孫大明校長開玩笑說，你們那個老肖啊，不曉得他心里是何四想的，見了我個局長，連笑臉也是擠出來的。孫校長說，他就是那個脾氣了，局長莫放在心上的。當然，說歸說，趙局的心里還是有他的，資格也老，教學也好，又講原則，當個教導主任講良心話也是適得其所。但哪曉得半路上弒出個李明亮來，就讓趙局作了難。李明亮趙局不是不認識，這小伙子錯也不錯，但比起肖老師來，那還得要學習學習再學習，雖然是數(shù)學課題組長，無論從教學水平還是從資歷來講，還是嫩了點，優(yōu)點就是整天嘻嘻哈哈，容易和人打成一片，不象肖老師，整天一臉的嚴肅。最讓趙局為難的是，這死孫胖子極力推薦李宏亮，而且?guī)е馐堑情T就登了三次了，搞得趙局無法決定，就在局務會上按孫校長的提議通了個氣，作出了到校民意測驗的決議。 

        這不，趙局親自帶領局里人事副局長、政工股長和辦公室秘書來聽意見了。 

        會議在一中辦公樓三樓的會議室進行，孫校長按要求把學校副校長、教研組長、課題組長、各班班主任和沒上課的老師都喊齊了，坐了滿滿的，孫校長打了開臺，就請趙局作指示。趙局清了清嗓子，說，各位老師，今天來呢主要是考察學校的班子，尤其是教導主任的補缺，大家知道，教導主任是協(xié)調學校整個教學秩序的關健，位置缺不得，局里也想聽聽大家的意見，發(fā)揚民主嘛，局里的同志就不發(fā)言了，主要要聽老師們的想法，就請大家亮開嗓子，暢所欲言。孫校長接過趙局的話，說，領導講了，我就先講幾句，大家曉得，教導主任的位置非常重要，對內對外都是一個窗口，這次局里非常重視，趙局帶了局里的領導親自來校考察，是局里對我們學校的關心和愛護，趙局也是一中的老校長了，大家不必拮據(jù)，人選呢是兩個，一個是肖老師，一個是李老師，就請大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反正都是熟人嘛，請大家發(fā)言。 

        孫校長講完后就從袋子里摸出一合煙，給趙局和局里的人依次發(fā)下去。趙局點了煙，就躺到椅子上，眼睛向四下掃著。下面的老師一個個象木樁子似的，你看著我，我看著你，沒一個人作聲。趙局看了一會，見無人發(fā)言，就說，這樣吧，大家熟人熟事，想必是不好講，就無記名投票吧。孫校長說，也只好這樣了。局辦周秘書就從公文包里拿出一疊紙，一人發(fā)了一張，說，這上面有肖老師和李老師的名，同意的就打勾，不同意的也不要打任何記號，大家看清楚了。于是老師們就忙碌起來，寫好了，周秘書就挨個收了上去。 

        投票的結果是發(fā)出票36張，收回36張，其中肖老師得9票，李老師得26票，還有一張票是兩個人都打了勾，按規(guī)矩作廢。周秘書當場宣布了結果，趙局宣布散會。 

        正在這時，李宏亮的手機響了起來，局辦周秘書就開玩笑說，李主任啊，這剛剛被選上，就有業(yè)務來了。李老師說，周秘啊，可不敢亂喊的。周秘說，怎不能喊啊，就差委任狀了。李老師說，那也是差啊，別人聽到了會笑的。周秘說，行，那你請客啊。李老師說，那沒話講。這時手機還在響，他看了一下，是家里的，就接了。李宏明在電話那頭說，你怎么這么久才接電話？宏亮說，哥啊，我有事呢。宏明就緊張起來，說，什么事？宏亮說，局里正在開會呢，哥你有什么事你說。宏明說，我承包的山林地里今早上裂開了個大口子，還出了一股大黃水。宏亮說，就這事？宏明說，那水也怪，不沖房屋，不沖田垅，不毀莊稼，大家都說是出了黃龍了。宏亮說，還有么？宏明說，我們都覺得這事奇怪的，米瞎子也沒說出個名堂，就只講怕不是好事。宏亮說，哥啊，這下我沒得空的，還有別的事么？宏明說，就這事。宏亮說，我曉得了，我還有事，哥我先掛了。說完，就啪地掛了電話，心里也覺得奇了，這好好的山林地怎地就裂開了口呢？趙局正往門外走，見他把電話拿在手上，就說，你個李宏亮，是給誰報喜啊。李宏亮說，哪敢啊，是家里打電話來。趙局說，怎么，家里就曉得了？李宏亮說，不是，剛才我哥告訴我，說他那山林地今早裂開了個大口子，還涌出了黃水。趙局說，啊，有這事？李宏亮說，具體我也沒問，等我曉得了再向局長匯報了。孫校長在一邊見宏亮老師在和局長說話，就說，李老師快去浪源落實定餐的事，和局長的細細話以后慢慢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