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jié)未來婆家行記事

一、啟程

已經三年沒回家過年了，本來年前說好的：“今年過年一定回家！”可是沒想到臨時又改了日程，原因是聽他經常唱起那首“我思念故鄉(xiāng)的小河……”，知道他很想家了，再看看他年紀也不小了，母親因為兩年前他不肯相親，一氣之下竟氣成腦溢血，如今半身癱瘓，為讓他父母放心，由回我家變成了回他家，就算是為愛情小小犧牲一回吧。

俗語說：“丑媳婦總要見公婆的?！蔽业挂膊皇呛芫o張，反正想想，我這么好的女孩子配他兒子（小小的臭美一下），也不會委屈了他兒子。臨行前，雖然他一再讓我什么都不用買，咨詢了很多有經驗的人，也覺得這個心意一定不能少，還是悄悄背著他買了，他父母各一套保暖內衣，另給他媽還買了一個外套，小侄子的糖果等等，東西雖不多，也算是禮輕情意重，臨行時一裝箱，才發(fā)現(xiàn)竟然也是滿滿的一箱，男孩子都是嫌麻煩的，不過看我都先斬后奏了，何況是為他家人，只好乖乖的提箱了。

年29，車子晚點，上午9點50分的車，11點多了車子還在東莞晃，但一路總算還順暢，下午4點多就到了郴州，但男朋友一直都是一個很有責任心的人，跟我們一起回家的還有一個他工廠的小女孩，為送她上車，我們找遍了郴州大大小小的車站，最后還是沒車了，只好跟著我們去了她姐姐家。

二、見家姐

他姐姐家在郊區(qū)，恐怖的是到了半路，都沒車進他們那，幸好他姐夫開了摩托車來接，冬天坐摩托車可不是一般的冷啊，感覺牙齒都快吹掉了，我們先到了他姐家門口，由于是第一次去，他姐也不知道是哪里來的客人，窘得不行，我在后面偷偷地笑了好久。

等他到了，他姐問：“誰是你女朋友？”說的是他們那的家鄉(xiāng)話，但意思我還是聽出來了，他指了指我，這回到我不好意思了。能看出他姐倒是很高興的，我估計她是想著這個老大不小的弟弟終于找到另一半了，也算是了了父母的心愿（說笑的）。臨走時，他大姐塞了個紅包給我，雖然我知道是該理所當然的收下，但我向來是無緣無故收人錢財不安心的人，既然人家對我好，我也會還回人情，連忙包了兩個紅包給到他小外甥，也算不失禮于人。

年三十早上，他三叔聽說我們到了，估計是想見我，硬讓他去他們家拿東西，我沒去,留下來看行禮，覺得來來回回怪麻煩的，想著年三十了，還是早點回去趕年飯吧。郴州，聽說里面出貪官，偶爾還在橋邊的柱子上看到“退黨退團保平安“的牛皮癬，道路建的也不咋地，一個大市就跟武岡差不多，惟有政府辦公大樓、廣場那塊建的還算漂亮，聽朋友說，這幾年貪官少了，比以前算好點了，道路總算比以前干凈了。

三、回家

從郴州到桂陽，三十多分鐘的路程，我以為到桂陽應該就近了，哪知道還得坐車，在桂陽摩托車載客的到挺多的，因為天冷，每個摩托車前面都有個擋子，司機們也用帽子把臉武裝的嚴嚴實實的，搭了一個摩的，又換乘了去X市的車，車子大概在顛簸的路上走了一個多小時，一路上，我一直在問到了嗎？他告訴我說：“我家在路的盡頭?！蔽抑缓脫Q成了“快到了嗎？”終于下車，我心里暗喜，這下應該快到了吧.

哪知道朋友告訴我等會再坐找輛車，媽呀，沒辦法，摩托車好找，面包車卻不好找，最后還是我狠狠的盯著人家一輛剛修好的面包車，司機一看就知道我是外地人，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終于答應送我們，所幸，這條道路倒還挺好的，全是水泥路面，只是大約有一里地，還沒修好，差點從車里摔出去。又坐了十多分鐘，終于到了傳說中世界的盡頭---他家的村子。

下車一看，還真以為到了世界的盡頭了，見到他常提的大河，忍不住想高歌“一條大河波浪寬…..”可惜，這個時節(jié)正缺水，加上近幾年，他們那環(huán)境破壞的厲害，河水不深，河面也不寬，倒是見到了滿是黃土的河堤上泊著一些小船，證明這里的夏季也雨水充足，卻想象著他常說兒時捕魚的場景，那是怎樣的一幅畫面啊，大人很早就出船打魚了，等到7、8點鐘，各家的漁船都載著滿滿的一船魚回來了，在家等著的大人忙挑了籮筐去接魚，小魚是顧不上撿的呢，小孩子們只挑大的往筐里撿，帶著豐收的喜悅帶著勞作的繁忙。司機說：“你是外地人吧？”我說是，“是嫁到這里做媳婦吧？”我笑笑，“這個地方好啊！”司機接著說，我說“是嗎？”其實我想我的家鄉(xiāng)也不錯啊，“這里山清水秀，又有大河。夏天來這釣魚的人多。”我笑笑，看得出司機大哥是個熱心的人。

前面好像無路再前行，我笑說：“今天算是到了海角天涯、世外桃源了。”朋友說：“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看著沒路了，其實往前還可以到我舅舅家?！逼鋵嵾@地方我剛去，印象并不怎么好，首先見到的是幾個黃土磚建造起來的小房子，后來一問才知道是烤煙房，然后是一些廢舊的瓦房，房子跟我家鄉(xiāng)那邊的紅磚瓦房截然不同，多是青磚瓦房，而且看式樣多有一定的歷史，聽朋友說大概是70年代建造的，更讓我覺得好奇的事，每家的房檐不像我們那邊是直接往下陡的，而是往上翹起一個小尾巴似的，里邊粉刷的也不算白凈，外邊的房櫞清一色漆了一條白線，古董級的，感覺跟我們不同一個朝代似的，不過這樣的房子聚在了一塊，倒也不失為一種風景，可惜的是我沒帶相機把他拍下來。

偶爾也有一兩家富了的人家，房子弄得倒也漂亮，瓷磚貼得亮堂堂的。不過你別小人家看房子外表不漂亮，但家里家電齊全，彩電、冰箱、熱水器、消毒柜，樣樣齊全，儼然是社會主義新農村啊，更是家家用上了沼氣，我看這點是比我們武岡農村是要好點。

哎，我就這樣稀里糊涂的去了他家，到現(xiàn)在我都覺得像做夢似的。

四、丑媳見公婆

進了門，他大哥小弟忙著張羅飯菜，我卻不知道該怎么稱呼人了，大哥大嫂倒可以隨他喊，但他父母，我不好也跟著喊吧，如果叫爸媽好像又少點女孩子的矜持，如果叫阿姨伯父，又多點生疏，這個尺寸很不好拿捏，想想還是叫阿姨伯父吧。打個招呼后，我倒有點不太自在，一時無語，只怪自己平時也不是那種活潑外向、大大咧咧的人，似乎有點冷場。聽說他母親以前倒也是一個精干麻利之人，沒病之前，家里是處理得妥妥當當、緊緊有條，可惜如今生了病，說話都不利索了，據(jù)說他一家都是不多言語的人，這樣也好，免得我話題一上來，就心直口快老得罪人。

我連忙拿出帶來的點心，分給老人和小孩嘗嘗，現(xiàn)在突然覺得做人家媳婦不容易啊，人情世故，我懵懵懂懂的，只希望他們不要太介意，一家人倒也是歡喜的，我想倒也不是我做的有多稱職，而是總算解決了一個大事，家人能放寬心了。

五、吃四杯

他父親問我們有沒有餓了？說的仍是家鄉(xiāng)話，其實他們的家鄉(xiāng)話倒也不是很難懂，我大概能聽懂80%。不過沒過多久，就見他們擺了碗筷上來，我驚訝“啊，這么早就吃飯了啊？”他父親說：“還不是，是吃酒，吃年飯大概要到三點鐘以后。”我忙搖頭說：“吃酒？我不會喝酒的?！彼赣H笑著說：“沒關系的，我們喝的是葡萄酒，第一次到我們這的人，都是要喝四杯酒的，是我們這的習俗?！奔热皇橇曀祝揖椭坏帽硎咀鹬?，從命了。

不過我仍有疑問，我們一般都是喝三杯，為何他們要喝四杯，朋友說這跟四季有關，在喝酒之前他們還有祝詞，一般是“一杯是動步生財（動就是起，也是第一步的意思）一切如意、一切順心，二是人才兩勝，三是三多，多財多寶多賺錢，四是事事如意”，多與數(shù)字有關，或取同音的一些吉利話語。喝完酒，就擺上了糖果瓜子，換上新碗筷又喝茶。還真熱情好客。

六、年飯

終于吃年飯了，一個羊肉火鍋，一碗切的很大塊的壇子肉。據(jù)說這邊保存臘肉的方法與我們那邊不同，我們是熏干做成臘肉掛起來，他們則是把肉切成兩個巴掌大塊，將肉放進油鍋炸到酥黃香脆放進壇子里保存，因此而得名壇子肉，據(jù)說存期可比熏干的臘肉還長。而壇子肉以煮最為好吃，炒的，燜的都不如煮，而煮的次數(shù)越多則越好吃，事實證明也如此。

另外一道菜是團子豆腐，取義團圓的意思。聽說是用豆腐和肉做成，但我只看到豆腐，沒見肉，等我一口咬下去，才發(fā)現(xiàn)肉在豆腐里。特意討來做法先將一塊豆腐切成四小塊，炸成豆腐干，然后從豆腐中間挖個洞，將新鮮豬肉塞進去，煮著煮著，金黃的豆皮就將肉包住看不見了，所以是只見豆腐不見肉。

第四道菜是圓子，用糯米粉與堅米粉制成，里面包著肉末，揉成原形，煮熟后油炸，待到做菜時，放湯煮熱即可食。味道也相當不錯。團子與圓子，皆取義一家團圓的意思。

第五道菜是翻皮豆腐，很有意思，將油炸好的豆腐把金黃的皮翻進去，把白嫩的豆腐漏出來，再用糯米粉把豆腐包裹起來，又油炸，加入少許湯煮軟即食。我常笑他們吃的很講究，工序多而復雜，難道不嫌麻煩？

再者一道魚，這個基本上跟我們差不多，取名也是年年有余的意思。

一至兩道湯，雞肉香菇湯或者香菇墨魚湯，家家如此。

飯菜都已擺上桌，酒杯也倒?jié)M了，卻不見邀請我們動筷子，心急的我擔心飯菜涼了，小聲地問朋友：“是不是可以吃飯了？”可還是被他父親聽到了，他耐心地解釋說：“我們這里的習俗，吃年飯了，一定要等到全家人都到齊，大家團團圓圓坐在一塊了才開始吃。如果請客吃飯了，只要上齊四道菜就可以開席了?！薄芭叮瓉磉@樣啊?！憋埱叭匀皇呛人谋?，這回我乖乖的喝了，他父親笑著說：“喝完四杯，就吃飯吧，要吃三碗飯?！蔽殷@訝：“啊，還要吃三碗啊？這也是習俗嗎？”，他父親笑笑點頭，我想：“那好吧?！眳s不知道是他父親在逗我。

年三十晚上，我們已經不再像小時候那樣要守歲了，他們家人都不打牌也不搓麻將，都是老實本分的人，朋友把早準備好的紅包給了他兩個小侄兒，就等著看春晚，春晚是一年比一年不耐看了，朋友說堅持看完趙本山的節(jié)目就休息了，好不容易等到他出場，卻發(fā)現(xiàn)節(jié)目也不咋地，看完春晚，大家就各自睡去了。

七、年初一

第二日，大年初一，來了親朋好友，仍是先喝四杯酒，再喝茶。只是每次來了客人，我都手足無措，想幫點忙，卻又不知從何下手。朋友說：“你坐吧?！逼鋵嵨夷睦锬茏陌采?，我想，如果我是一個賢惠的媳婦，肯定這些都張羅的妥妥當當?shù)?，可惜我不具備王熙鳳的魄力，所以總覺得我做不知如何下手，不做又心里過意不去，挺害怕來客人的。

客人來了，難免會問起我，以前我僅代表個人，現(xiàn)在與他的形象聯(lián)系在一起，甚至是他家的形象，聽他說他母親年輕時也是一個要強的人，雖然剛嫁給他父親那會，家境并不好，可還是憑著兩個人的雙手，勤勤懇懇、吃苦耐勞，終于把家弄的像模像樣了，想著這些，我自然不能給他家丟臉。

現(xiàn)在發(fā)現(xiàn)，我當初給老人買衣裳是做對了，聽說他母親昨天晚上看到我買給她的衣服時很高興，馬上說明天就要穿上。今天客人一來，都說這衣服買的好看，花樣顏色都喜慶，她母親忙指著我說是我買的，言語是要告訴大家，這個媳婦好，懂事、孝順，大家又把我夸了一番，我倒不好意思了。其實我也知道長輩并不在乎你買的東西有多貴多好，而是在乎這片心意。

事實證明，我同事當初那句話是真理：“給老人家買東西，買什么都不會錯，不買就錯了。”

吃罷飯，給大伯拜年，吃四杯，點心糖果瓜子，還有一道農村特別的點心，名字我叫不出來，聽說是把煮熟的紅薯搗碎，在外邊裹上糯米粉油炸后蒸熱，最愛吃五谷雜糧，薯條經油炸蒸熱后，去了不少油，倒也好吃不油膩。

八、大嫂

在這里我不得不提到他們家除了他母親外，另一個平凡的女人---大嫂，大嫂三十多歲，不高、瘦弱，是同村，她娘家就緊挨著他家，左邊與右邊，前屋與后屋，青梅竹馬。

朋友曾夸過他大嫂是一個非常好的女人，善良、勤勞，有著中國傳統(tǒng)女人身上所有的一切優(yōu)點，她的事跡，我沒聽說過。但是光她能任勞任怨照顧癱瘓的婆婆兩年了，我就很欽佩了，幫她洗衣、擦澡、洗頭、洗腳、端屎接尿，不是常人能做下來的。除此之外，還得照顧兩個孩子，一個也才1歲多，還要忙著地里的活，家里三頭豬，真是太不容易了。

婆婆的脾氣越來越像小孩子了，常?？?，其實我們知道，她是想在外的兒女們。嫂子告訴我們有時老人哭，兩個小孩子也哭，都不知道該先去照顧誰，弄得她也想哭。有時，去抓藥，醫(yī)生說如果藥吃了沒效果就不要抓了，老人又誤會她不給老人治病。我知道她在說這話的時候，一定含了很多女人的苦楚，嗷嗷待哺的孩子，需要照顧的老人，丈夫在外，弟弟們都未成家，無人能分擔。

就連這幾天，好不容易盼到男勞力回來了，卻仍是無怨無悔去挑水，做飯，喂豬，帶孩子，一雙瘦弱的肩卻挑起了一個家，過年一頓安生的飯也沒吃上，忙著先喂飽孩子。

她是一個平凡而偉大的女人，也是為了這個家犧牲最大的人。我看到才三十出頭的她，卻已有了白發(fā)。

九、歸巢

時間過得很快，走了幾家親戚，收了幾個紅包，請去吃飯，請人家吃飯，漸漸地，也熟悉多了，收拾桌子，打掃房子、洗碗倒茶，盡量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也算是幫大嫂分擔一點。

他弟臨出門打工前，他母親又哭了，舍不得離家的孩子，我卻也不懂得怎么安慰，只得說：“會常打電話回來的?！钡诙?，聽他父親說，昨晚我們在客廳看電視，他媽睡下了，卻很后悔，說早知道我們還要看會電視，就再坐一會才睡，甚至想爬起來陪我們。其實以她的身體，坐一天是很累的呢，卻還想多陪兒女，多看看他們。

到我們該啟程的時候了，老人家又開始哭了，我安慰：“我會讓他常打電話回來的。有時間會回來看你的。”又封了一個大紅包給她，讓她留著看病，讓嫂子幫忙抓藥，也不要怪嫂子，照顧好身體，安慰她這個病也是急不來的，慢慢來，說著說著，老人家的眼淚又上來了。我只得走了。

眼下正是打工者返程的日子，車上的人是出奇的多，司機就像貪吃的人一樣，明明肚子里裝的滿滿的了，卻仍不放過一點點空間，不斷地把人往里邊裝。車到了桂陽，卻發(fā)現(xiàn)去郴州的人已經排起了長龍，買了票只得排隊上車，一些出租車司機卻抓住了這個難得的機遇，原本只要10元的車程，到他們那卻是40元/人，翻了數(shù)倍，貪心，貪心的人卻招到的生意也不多，誰會這會做這樣的傻子，除非特別急著趕車的人。沒有生意，慢慢的，就降到了25元/人了，這才走了好幾撥。

所幸，一切順利，趕到郴州，買了一個晚上8點的加班車，第二日凌晨四點多就到了東莞總站，沒想到一看，車站已經人山人海了，都是在等6點發(fā)往各地的車趕往工廠的，有人吃著東西，有人仍補回打斷的夢，疲憊不堪的人們又得開始一年的奔波了。

7點，我回到了公司宿舍，突然覺得這個地方很親切，也算是在茫茫地東莞有一個安腳地，不會像那些重新找工作的人那樣盲目，下車后不知何去何從。

洗洗一身的灰塵與疲憊，晾曬在陽臺上，今天的陽光真好！

又要準備上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