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日新:熊燁：一只飛在最高處的“夜鶯”

  ——鑒賞詩人熊燁組詩《飛在最高處》         

熊燁：一只飛在最高處的“夜鶯”

                                                武岡   林日新

上世紀八十年代初，剛入詩壇的熊燁頻頻在全國各地發(fā)表詩作，筆者開始記住了他的名字，之后，他的組詩《懸崖上，一束淡黃的花》在《人民日報》大地文學副刊以三分之二的版面隆重推出，筆者開始記住了他的詩歌。再后來，不知何故，他與他的詩歌都沉寂了。直到最近幾年，熊燁的名字又開始出現了。先是看到了他的詩集的出版，然后知道了他的作品被收入《湖南青年詩選》、《中國年度優(yōu)秀詩歌(2014)卷》《中國網絡詩歌選》等十余種選集，同時，他還創(chuàng)作了長篇小說《黃埔兄弟》，獲省作協(xié)重點作品扶植。筆者知道，曾經的文學愛好者又回來了，他至今仍然非?；钴S。特別是在詩壇中，他像一只詩歌的“夜鶯”，仍在不住地歌唱著屬于他心中不倦之歌。

近日，筆者從《湖南文學》（2016年9月號）目錄中看到了他的組詩《飛在最高處》，出于對他的詩歌的喜愛，馬上翻開雜志，找到他的組詩欣賞起來……組詩由《黃鶴樓》、《在關山》、《浪石村，一棵枯樹》、《又見稻草人》、《八十里南山》、《荷田上，與一只鷺鷥對話》共六首新詩組成，像一束帶露的山花——哦，不，像“懸崖上一束淡黃的花”盛開在這個豐收的秋天里，令我欣喜不已。

俗語云：“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在《黃鶴樓》一詩中，作者登黃鶴樓里為了欣賞“晴川歷歷漢陽樹，芳草萋萋鸚鵡洲”的美景，于是，詩人和所有登樓人一樣“再上一層樓/更上一層樓”，然而，當詩人幻想“我是飛在最高處的一只黃鶴”時，卻感到“我就被人丟到了地上”，作者巧借一個“煙頭”，說明自己在高樓下的“小”，然后，“一只腳/又一只腳/看都沒看我一眼/就站到了我的肩頭”。巨大的心理反差，奇特的心中感受：漫漫人生不正如登樓，不停的努力，不停地奮斗，不停地拚搏，然而，人生百況，在現實中不可能人人心想事成，必然會有的成功，有的失敗，詩人筆下的“煙頭”，正是一種失落心情最真實的寫照。

“藍臉的竇爾敦盜御馬，紅臉的關公戰(zhàn)長沙?！睂庎l(xiāng)縣金洲鎮(zhèn)的關山村，因關羽曾在此屯兵而得名。當詩人懷著崇敬的心來到長沙近郊的關山古鎮(zhèn)，歷史的風云似乎在眼前再現，詩人產生了獨特的感悟，于是寫出了《在關山》一詩，面對關羽塑像，“你滿身金光/巍然屹立”，詩人告訴讀者“只是名字不叫關云長/叫關公財神”，此時此境，在世人眼中，關羽不再是威風凜凜的“戰(zhàn)神”，而是一個能招財進寶的“財神爺”，于是他“腳下叩拜的人一個接著一個/他們雙手合十/頭低了一次又一次/腰彎了一次又一次/表情恭敬而虔誠”。在當今這個市場經濟的社會里，金錢的誘惑力太大了，不少人眼里只有錢，為了錢人情冷漠、道德淪喪、公平缺失……這時，詩人筆鋒一轉，直接與塑像對話：“關公財神/大刀還在手上/豪氣還在臉上/我仰望你的威嚴/卻心生疑惑/當戰(zhàn)神成為財神/關公/你是否還能橫刀六馬”，從而引發(fā)讀者對世人瘋狂追逐金錢的反思和批判。

浪石村是武岡市鄉(xiāng)下一個古村，因其保存的獨特的古石刻楹聯，被中國楹聯學會定為中國古楹聯第一村，詩人因工作關系，多次去該村考察，詩人在村落里發(fā)現了一棵古樹，樹高而大，葉子已全部落去，一些小枝時不時在風中掉下。這個景象觸發(fā)了詩人敏感的神經，引發(fā)了詩人無限的靈感：枯樹“已記不起與自己一同長高的那些人/那些爬上頭頂取鳥窩的人/圍著自己捉迷藏的人/他們已遠離村莊/成為遠方腳手架上的文字”，廖廖幾行詩就把農村嚴重的“空巢現象”準確地凸顯出來，讓讀者立刻聯想到農村只有“386199部隊”的荒涼，在這個大語境下，枯樹倍感無奈和不平，“它在念叨/有一把屬于自己斧頭/或是鋸”。把自己砍倒，燃成一把火，也好引起別人注意，意識到自己的存在。

《又見稻草人》則是從一個獨特的視角來反映當前城鎮(zhèn)化進程中農村人的迷茫和陣痛?？矗阂殉梢环斤L景的稻草人，“左邊的馬路上人聲鼎沸/右邊，一片寬闊的工業(yè)園區(qū)”，稻草人似乎在“低頭沉思”：“是留守/還是進城”？詩人從常見之景反映了一個重大的社會話題，簡單而繁雜的情感交匯，沉重而深刻，給讀者無限的想象空間。

《八十里南山》寫的是詩人游覽聞名中外的城步南山牧場時的感覺。城步南山，既有北國草原的蒼茫雄渾，又有江南山水的靈秀神奇，23萬畝集中連片的草山草坡，被譽為“南方的呼倫貝爾”。來到這里，詩人驚嘆“你的遼闊已超越了我的想象”，“你用一片蔥郁的綠/在我的心中鋪展了一個春天”，詩人欣然用如椽之筆書寫這個春天，那“花白的奶牛/星星點點/就像草原上的格桑花”；書寫“山峰與白云的對話”，書寫“苗族阿妹與情哥的山歌/他們一唱，山風就軟了”，這一個“軟”用得絕妙之極，寫出了阿妹與阿哥的濃情蜜意，感天動地，就連山風也為之動情得“軟了”。其實，更妙還是最后一句，詩人在極寫南山之遼闊，他把南山之草原比作“一件寬大的綠風衣”，而自己則“多像釘在這衣服上的/一枚鈕扣”。夸張的手法，絕妙的比喻，讓人不得不驚嘆于詩人的語言表現力了。

《荷田上，與一只鷺鷥對話》，詩人在一個雨天，來到一片荷田上，驚喜地發(fā)現了一只鷺鷥，當時“雨水打濕了它的羽毛”，像“多可憐的一個孩子”，因此，為之“慌亂”，不敢與之對視，甚至“憂郁傷感成一朵荷花”，然而，當詩人看到那鷺鷥“撲楞楞一飛而起/迅疾地從荷葉間鉆下去/雙翅掀起一波飛濺的水花”，才發(fā)現自己完全是自作多情，杞人憂天，于是，詩人慨嘆道：“目光欺騙了目光/想象只是想象的箭頭”，當我們在可憐小鳥時，自己何嘗不比小鳥更可憐——好美妙的哲人般的語言。

總之，欣賞這組詩作，我越來越感覺到，熊燁確實是一只飛在最高處的詩歌神鳥——夜鶯，他的詩比過去更加成熟而有深度了。賞讀之中，筆者無不為夜鶯之歌中自然生動的意象所吸引，靈活多變的語言所折服，令人耳目一新的意境而震撼。沒有最高，只有更高，我真心祝福熊燁在詩歌的國度里，飛得更高?。?016、12、7《邵陽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