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王子偌穆
紛飛的大雪將雪域緊鎖,看不清天空的底色。
漫漫的飛雪,就像是三百年以前的那場罕見的大雪一樣。
那時父親就倒在我的面前,滿身是血。他顫抖的手撫摩著我幼嫩的臉龐。我看到他的血將身邊的雪地染紅,像一朵盛開的、絕望的雪域奇花。
他說,孩子,快走!回到雪域洞窟,到那里推開第十副冰棺,然后在那里等待,直至雪域第一批精靈孵化……
不要悲傷!孩子。你必須堅強(qiáng)。現(xiàn)在雪域就剩下你一個人了,你肩負(fù)起雪域?qū)淼墓鈴?fù)和繁榮使命,你必須做一個雪域偉大而堅強(qiáng)的王,將雪域從敵人手中奪回來,恢復(fù)以前那種安寧的景象……
父親就這樣走了。他的身體漸漸冰涼,慢慢失去色彩,最后變成一塊透明的冰晶,隨著一聲碎裂聲,片片破碎,像我的心一樣。
我叫王子偌穆。
來自雪域的最后一個雪人。
沒有自己的出生日期,也不知道自己從哪里來。
當(dāng)我第一次張開混沌的雙眼的時候,看到一張滿是胡須的臉,他透著親切而溫暖的微笑,像一朵燦爛的蓮花開在我面前。我張開小小的手臂,擁抱那滿是胡須的大臉。他笑得更是開心,張開著大嘴猛親我,全然忘記那扎人的胡須刺痛了我幼嫩的皮膚。
他就是我的父親。雪域偉大的王。
我的名字就是他給我起的,聽說是為了紀(jì)念一個女人。
但是他從來沒有跟我提起過那個女人。
每天父親都會在雪域的城堡上眺望遠(yuǎn)方,臉上滿是憂郁的神情。讓紛飛的雪花撒滿自己的瞳孔。
記得父親曾經(jīng)將我?guī)铣潜?,我看到迷亂的雪域的風(fēng)雪。
他抱著我,指著遠(yuǎn)方對我說,孩子,父親終究有一天會到遠(yuǎn)方去尋找她的痕跡,這是一種宿命。就好似雪域的鵬鳥,它長大后總會向南飛。
我問父親,那南方是什么地方,難道它比雪域還要好嗎?
父親的臉變得更加的冷唆。
他說,那是欲望的都市,那里充滿了戰(zhàn)爭和邪惡的力量。孩子,你將來必定會成為雪域的王,那么你就有責(zé)任將雪域和外界隔離,這樣,你才能讓雪域的百姓幸福、快樂。你看那些城堡下歌唱的城民,他們是多么地幸福……
我點點頭。
天空中一只龐大的身影飛過,發(fā)出低低的鳴叫。
我問,父親,那就是鵬嗎?它為什么會選擇離開?
因為它帶有欲望,不滿足于現(xiàn)狀。總有一天它會明白生活在安寧的環(huán)境下的美好。父親回答。
我不再說話,從父親的手中掙脫下來。拿起身后的弓,“唆”地一聲,就聽到空中傳來一聲哀鳴,巨大的白影從空中掉下來,“砰”的一聲撞擊著雪地。
父親說,你為什么要將它射下來?
我收好弓,說,它的南遷,只會給更多的鳥帶來同樣的欲望。
父親撫摩著我的頭,沒有說話,但是眼中透著堅毅。
我暗自退去,留下父親孤獨而又堅毅的身影,被雪風(fēng)吹拂。那樣的單薄。
我會成為雪域的王嗎?我為什么要成為王?我忍不住問自己。
我偉大的王子,當(dāng)你父親選擇退隱的時候,你就會成為雪域偉大的王。你可以看到雪域的城民跪在你腳下,擁護(hù)你、愛戴你。
這是法術(shù)師迂奇告訴我的。
迂奇是雪域法力最高的法師。他掌管著雪域的占星和祭祀。
他是一位擁有神奇法力的長老。已經(jīng)有三千多歲了。比我的父親還要老。
雪域的雪人年壽特別長。
我出生的時候,父親已經(jīng)八百多歲了。當(dāng)我長到一百歲的時候,還像一個小孩。
雪域的人生來就不怕雪域的寒冷。他們死了也只是一塊冰晶,隨即碎去,散入雪域的每個角落。他們的靈魂也會融入冰雪,保衛(wèi)著雪域的安寧。
沒有開始,也沒有結(jié)束。
一切只是一個輪回。
迂奇給我講了很多雪域的事情。我的法術(shù)也是他教的。
其實我的悟性特別好,在我一百五十歲的時候,我的法力就在同輩中最高的。竟然能跟迂奇過上幾招。
這讓迂奇特別吃驚??偸窃谖业母赣H面前不停地夸獎我。
每次過招后,迂奇都會親吻著我的臉龐,笑著對我說,我未來的王,你是我見過的悟性和修行最好的王,你必定會成為雪域歷史上最偉大的王。雪域?qū)谀愕膸ьI(lǐng)下更加團(tuán)結(jié)、繁榮。
這樣,和我修煉的雪人都會很羨慕地看著我,透著虔誠的尊敬。
完成每天的修煉后,迂奇會帶我進(jìn)入雪域洞窟。
那其實是王家的一個墳場。
輝宏的大廳中,靈幡飄蕩,沒有升遷的靈魂在那里纏繞,發(fā)出瑰麗的顏色。
歷代的先王都被冰棺封在這里,透過透明的冰棺,能清楚地看到他們的面容。
洞窟不是誰都可以進(jìn)來。常人修行不夠,會被洞窟的陰冷所傷,最終致死;而法術(shù)高強(qiáng)的人到了這里,也穿越不了先王設(shè)置的詛咒,會被陰火燒死。
所以除了父親和我,那就是迂奇可以進(jìn)來。
迂奇每天都會來這里給各位歷代先王進(jìn)行參拜。然后進(jìn)行占卦,告知生死。
他告訴我,我偉大的王子,總有一天你會成為雪域的王。但是你必須學(xué)會忍耐和等待……
我茫然不知道他在跟我說什么。
難道我忍耐和等待只是那被父親統(tǒng)治的幾千年?我想。
其實我覺得父親作王很好,只是他有點孤單。
我沒有將我的想法告訴迂奇,只是默默地看他一個一個地參拜冰棺。
從左至右,總共有十副冰棺。冰棺上都鏤刻著美麗的圖騰,代表一種威嚴(yán)。
我默默地跪在迂奇的后面,聽著他不停地朗誦詛咒。眼前就出現(xiàn)絢麗詭異的色彩。
他告訴我說,那就是雪人的靈魂。只有冰窟里才有,要不就會被風(fēng)雪吹散。
我說,那么其他的不就在雪域里飄蕩嗎?
不!他說,他們會歸入靈天,進(jìn)行下一次輪回……
我無語。
美麗的冰晶洞窟里,掛著明亮的日月,透著柔和的光。那是雪域精靈縈繞的魂魄散發(fā)出來的光亮。每當(dāng)有雪域精靈死去的時候,它的光亮都會加強(qiáng)。
這里就是歷代九位先王。他們都是偉大的雪域王。迂奇說。
九位?我有點驚訝這個數(shù)字。明明是十位,怎么迂奇會忽略了一位呢?
是九位,還有一位是活死人。本來他不夠在這里躺著,但是你父親大發(fā)慈悲,讓他在這里和先王共享這份榮耀。
那他是誰?我有點不解。
迂奇揮動他手中的法杖,在空中劃了一個圈,淡淡的光亮吸引著我的眼球。
那就是我的師傅耿史!一位比我還要優(yōu)秀的法師……他冷冷地說,有像是在對他師傅說。
他為什么會自己躺在那里?
迂奇不再說話,好似有某種忌諱。他深深地吸了口氣,說,我偉大的王,你遲早一天會知道一切的,現(xiàn)在時候還早。你必須學(xué)會忍耐和等待。
我到問過父親,問他那第十副冰棺里躺著的是誰?
父親一聽到就臉色鐵青,四周彌漫著逼人窒息的法力。
我不知道父親怎么會那么激動,不由得緘默。
父親好久才從憤怒中解脫出來,他將我拉到他的身邊,擁抱著我,說。
孩子,那是一個有用的人。只要你愿意等待,他就是你的臣民。
我到仔細(xì)打量過那副冰棺里的人,長長的白發(fā)垂在兩旁,高高的顴骨,瘦小的身體。除了手指上的戒指明示他是一位法師外,其他的無從談起。即便他的法杖也不見了。
曾經(jīng)也看見父親在那副冰棺面前沉默,凝望著那沉睡的法師。他口中喃喃低語,好似在跟他進(jìn)行對話。
父親后來跟我說,那是一個偉大的法師,他可以窺破人的生死和國家的興亡。但是他做錯了事情,所以選擇自我靜閉,以此來懲罰和告誡后人。
他說,孩子,終究有一天他會從里面爬出來的,那時他就是一位天下無敵的法師。在這期間,你必須學(xué)會忍耐、等待,你才有可能成為一個偉大的雪域王。
后來我才聽說了一些關(guān)于我出生的事情。
我的出生是不祥的。因為父親在八百歲之前沒有娶妻,可是突然一夜之間我就在雪域城堡里誕生。父親洋溢著快樂,冊封我為王子,并讓大法師對我占卦、窺視星象。
大法師耿史運用了高深的法力,但是還是不能窺破雪域濃密的陰云。所以大為悲觀地告訴父親,說我的到來,會給雪域帶來災(zāi)難和繁榮。
后來他獨自對我父親說,將來的災(zāi)難將給雪域帶來嚴(yán)重的打擊,所有的人都會死去,除了這個剛出生的王子;災(zāi)難是不能逃避的,但是必須要有所應(yīng)對。
耿史就這樣私下去了南方。就是父親曾說的罪惡之都。
沒有人知道他去干了什么,也沒有人知道他為什么要去。
但是帶來一個極壞的影響。雪域的人向往著耿史去過的地方。因為大家都想知道,連修行最高的法師都會被誘惑去的地方,那里肯定很美好。
不過耿史很快就回來了。滿臉都是疲憊,一夜之間顯得特別的蒼老,白發(fā)更長、更白。語言中透著絕望,人變得更冷漠。
父親為了拯救雪域百姓的思想,對耿史的行為極為不滿,要懲罰他。但是耿史竟然自愿選擇自閉修行。
父親也不能解釋他選擇的原因。但是父親相信他,相信他的選擇。
耿史自閉后,他的徒弟迂奇自然而然就成為雪域最高強(qiáng)的法師,并且很快取代了他師傅在雪域中的地位。
父親告訴我,本來雪域的雪人都具有秉天的法力和智力,那是常人不能具有的。但是自從一千年前,有一位法師偷偷潛逃到南方后,雪域的人經(jīng)常受到外面的攻擊。并且有好幾次都遇到法力極為高強(qiáng)的人。死傷了好幾名雪域勇士。
父親驚訝的不是外侵,而是那外侵人的法力越來越強(qiáng),他們的法力修行進(jìn)度極快,除了不能窺破生死的奧秘,他們的法力甚至與父親不相上下。
父親開始覺得事情有點蹊蹺,就嚴(yán)禁有人出入雪域。
如有私自出逃者,殺無赦!
可是就在五百年前,父親真愛的人就憑空消失,不知所蹤。星空也看不見她的星座,好似被人以高強(qiáng)的法力遮住了。
這是讓父親一輩子都覺得疼心的事情。甚至有時整夜守候在靈弓大殿,仰望星空,希望能獲知一點消息。
父親告訴我說,母親來自精靈世界。她擁有美麗的容顏,優(yōu)柔般的身軀。那是堅強(qiáng)男人停靠的海港。
父親在精靈世界第一次見到母親時就愛上了她。
母親也是一樣。
他們一個是雪域偉大的、英俊的王,一個是精靈世界傾國傾城的美女。這是很自然的結(jié)果。
父親帶我到洞窟的生閥門觀看。那里面就是精靈孵化的房間。一個個像球般的水晶懸掛在空中,藍(lán)色的光芒縈繞在他的身邊,不停地游動,讓人知道他是有生命的。里面就是還沒有成形的精靈。四周藍(lán)色的水晶石散發(fā)出絢爛的光彩。
精靈孵化的過程就是自我修煉。當(dāng)她的修煉達(dá)到能逃離水晶的束縛,那么他就會快速地修煉成人的模樣。最后從里面出來。
父親指著生閥門大殿說,這就是你母親的出生的地方。我們歷代先王都是在這里找到自己的愛人。這也是雪域精靈和雪人的契約,讓他們世世代代聯(lián)姻下去,這樣才能讓雪人和精靈在雪域共同繁榮和幸福。
生閥門里面有一個池塘,雖然外面的空間都寒冷之極,但是池水卻汩汩地冒著熱氣。池塘里種有蓮花,聽說是一連四季都開著,永不凋謝。
父親告訴我,那池塘連接著地火,所以才能沸騰。在雪域,像這樣的地方只有一處。
繞過池塘,我仰望著一個個水晶,眼中充滿了期待。不知道我的她會在哪里。
父親將我?guī)У揭粋€碩大的晶體面前;里面散發(fā)著深幽的色彩,讓人很容易就陷進(jìn)去。
父親說,孩子,快拜見精靈圣母!
我微微一低頭,輕聲叫道,圣母!
就看見晶體蠕動,迅速地膨脹成一個耀眼的光球,里面走出一個慈祥的婦人。她的臉上散發(fā)著紅光,頭上帶著水晶質(zhì)體,漂亮得難以形容。
不錯!她眉笑顏開地說,真的具有王者氣質(zhì)。只可惜我的女兒還沒有出來,要不就讓他們生活在一起……
父親微微欠身道謝。
精靈圣母指著她身后的一個極大的球,說,女兒在那兒吶,她名叫彥婕。
我順著她所指的方向望去,七色的光彩圍繞著一個水晶球不停地閃爍,發(fā)出低低的嘶叫。
我好奇地走過去。
我未來偉大的王,你來看我了?
一個陌生而又具有磁性的聲音響起。
就像是母親的呼喚,又像是自己夢中的期待。
我驚訝地回頭,看到圣母向我揮手,示意我向前走。
圣母說,我的王子,你未來的王后在向你打招呼呢。你別驚訝,她在里面能清楚地看到你,能聽到你說話。
我直直地走過去。水晶球縈繞的七彩光色突然化為一束,隱入球后就不見了。她傾國傾城的容顏透過水晶球還是很清楚,驚訝得讓我半天沒有合攏嘴。
之前跟迂奇學(xué)習(xí)法術(shù)的時候,我見過雪域的女孩。
她是翟易大人的女兒,名叫翟情。
翟情長得很漂亮,雪域的男孩子都喜歡他。有些甚至做一些法術(shù)來討好她。我曾經(jīng)以為他就是雪域最漂亮的女孩子。
可是迂奇不讓我跟她玩。他總是跟我說,我偉大的王子,你現(xiàn)在必須學(xué)會忍耐,那樣才可能成為偉大的王。
你就是彥婕嗎?
我伸出雙手,觸摸著那潤滑的水晶球,低低地說。
我未來的王,我在很早之前就聽母親說起過你,她說你是雪域最有潛力的王子,你將來必定是偉大的王。她凝視著我,雙眼閃著異樣的光芒。
我說,你還要多就才能出來?在里面你不覺得寂寞嗎?
我偉大的王,在我變成人之前,你必須要學(xué)會忍耐、等待。也許幾十年,也許幾百年我才會出來。我不會寂寞,因為你會來看我,我也能感覺到你的存在。
水晶球的七色光彩再次亮起來。彥婕的身影迷失在光亮中。
那是我一輩子都不能忘記的容顏,以至讓我以后的夢里總會夢見她。
我到看過彥婕很多次,她每次都會出現(xiàn)跟我說話。
當(dāng)我跟她說我喜歡她的時候,她歡快地笑起來。
她說,我偉大的王,其實我也很喜歡你,從第一次見到你開始。你那憂郁的眼神讓我變得憂傷,充滿感情。你會成為雪域最偉大的王,而我也會成為你的王后。這是不能改變的事實,但是你必須學(xué)會忍耐和等待。
我輕輕地親吻著水晶球,七色的光彩縈繞著我的周圍。那一刻我覺得自己很幸福。
我時常留戀待在洞窟與彥婕交流,那讓我徹底地放松。
可父親卻越來越沉默。
迂奇經(jīng)常匆匆地行走在城堡,顯得異常地焦躁。
我迷惑地看著身邊不斷變化的一切,不知道要發(fā)生什么事情。
迂奇找到我說,父親將在圣殿見我。
我整理好自己的配弓,帶上冰刀。
當(dāng)我進(jìn)入圣殿的時候,我看見父親一臉愁容地坐在椅子上。神情極為低落。
我說,父親,你找我?
孩子,過來。父親伸出手,將我攬在眼前。
他說,今天是你兩百歲生日,我想起已經(jīng)有很久沒有帶你去雪域狩獵了。今天父親就帶你去。
雖然父親眼中帶有疲憊,但是他還是很高興。
我們馭風(fēng)出了門,父親的法力不斷地膨脹,手上的法環(huán)發(fā)出耀眼的紫色,綻放出絢爛的色彩。將飄落的雪花凌空震碎,直到?jīng)]有任何痕跡。
我一時性起,將法力運行到最高境界,竟然發(fā)現(xiàn)自己身也能像父親一樣馭風(fēng)飛行。與生具有的玉配將一種暖流從我的脖子不斷地注入我的體內(nèi),讓我的法力長久不衰。
風(fēng)雪再也近不了我的身體。我看到城堡在縮小,直至迷失在雪霧中;腳下的房屋,山川飛速地往后退。地上傳來了驚呀聲,就看見幾條身影也馭風(fēng)追來,但被擋在山后。
父親哈哈大笑,說,孩子,看來你的法力進(jìn)展很快,不過數(shù)日你將超過父親,成為雪域最強(qiáng)的法師。
我迷惑不解地問,迂奇不是雪域最偉大的法師嗎?
不是!其實王族才是最強(qiáng)的法師,因為王族擁有與眾不同的血脈。迂奇只能算是最強(qiáng)的祭祀!父親得意地看著我。
他說,孩子,你將來必定成為雪域最偉大的王,你的成就將超過歷代所有的王。但是在將來,不管發(fā)生任何事情,你都要堅強(qiáng),要忍耐,要等待,那樣才能成就你自己。
父親在一個小山頭停下來。風(fēng)從雪域的圭谷吹來,帶有溫暖的氣息。
突然,前方有一只野兔快速地躍過。我抽出箭,拉滿弓,“啪”的一聲就將野兔釘在雪地不能動彈。
父親忽地拔身,旋轉(zhuǎn)而上,法力帶動身邊的雪花漫天飛舞。一道光環(huán)從父親的雙掌中急射而出,“嘭”的一聲,遠(yuǎn)處藏匿的小鹿應(yīng)聲倒地,震得雪山簌簌響。父親的身影飄飄而下。那么威嚴(yán)!
我叫喊著撲向父親。
可是我突然警覺到我的弓在動。這跟隨我多年的法器,已經(jīng)與我產(chǎn)生了感情,能自覺地給我威脅警示。我能明顯地感覺到一股陌生的法力向我涌來,像風(fēng)雪一樣勇猛。
我將自身的法力運行在最高境界,發(fā)現(xiàn)威脅來自圭谷的入口。我的手開始濕潤了,雪域向來防范很嚴(yán),可是敵人竟然已經(jīng)入侵到了圭谷。
父親也似乎感覺到了威脅,他的雙肩突然抖動。那是法力的互相碰撞。他敏銳地望向圭谷入口,眼中散發(fā)出精光。
我掏出箭,猛地朝圭谷射去。箭上凝聚著法力,發(fā)出藍(lán)綠色的光芒。
“啊——”有人中箭驚呼的聲音。
父親和我都極速撲去,落入我們眼簾的是一個被箭穿膛而過的人。他的腹部有一個黑色的洞,那是被法力燒灼出來的痕跡。他怨恨地看著我手中的弓,極為驚訝而又難過。
你是誰?他盯住我,顯然吃驚大于痛楚。
我是雪域的王子偌穆。我冷冷地回答。
他不相信地?fù)u搖頭,就歪頭倒了。
我驚訝的是他竟然能堅持那么久才死去,看來他的法術(shù)也很高強(qiáng)。我疑惑地看著父親。
父親拍拍我的肩膀,安慰我說,孩子,做得對,對入入侵者就得這樣。我第一次殺人的時候也像你一樣很害怕,但是想到,如果躺在地上是自己,那又有什么害怕的呢?
父親,他的法術(shù)也很高強(qiáng),竟然能忍耐這么久才死去。我提醒父親。
父親顯然也是很驚訝,彎下腰仔細(xì)地檢查入侵者的尸體。
我仰望著天空,漫漫的飛雪散滿了我的瞳孔。落在我的肩上。
他們?yōu)槭裁匆肭帜??他們有什么目的呢?我問父親。
人類具有貪婪的本性、不容易滿足現(xiàn)狀,總是幻想更多的東西。父親嘆了口氣,接著說,也許一切都要開始了,都要結(jié)束了!
我癡癡地看父親,不知道他說的是什么意思。
不久迂奇就馭風(fēng)而來,隨他而來的還有雪域的精靈。
顯然,他們都很驚訝地看著地上的尸體。
王,這是怎么回事?迂奇顯然很憤怒,他手中的法杖彌漫著驚人的法術(shù),頂端的水晶球散發(fā)出白色的光亮,比雪更要白亮。
沒什么?只是王子在練習(xí)法術(shù)。但是,必須讓人將圭谷仔仔細(xì)細(xì)搜查,不能放過任何可疑的東西。父親一揮袖,轉(zhuǎn)身就馭風(fēng)而去。
迂奇朝身后的精靈一揮手,他們迅速隱入圭谷不見了。
王子,我們回去吧!迂奇拉著我往回走。
回到圣殿,父親正坐在椅子上,臉色非常嚴(yán)肅。懸在頭頂上的水晶不停地閃爍。然后出現(xiàn)一個人的身影。
他穿著一身黑色,宛若一個飄蕩的靈魂。
你是誰?為什么要入侵雪域?雪域由來就不侵犯你們,只是保護(hù)自己的家園。父親很激動,也很憤怒。
我是來跟你談判的,所以才輕易跟你見面。我們要的是雪域的長生秘密和雪域必須向我們稱臣,我們自然就不會入侵雪域。沒有見到那人動,只有聲音傳出來。
哼,憑你們就想將雪域吞沒?休想!父親暴跳起來。
水晶慢慢地失去光亮,回到先前的暗淡。
父親頹然地倒在長椅上,像一下子蒼老了許多。
我怎么就沒有想到圭谷呢?怎么會忽略了那里?父親的眼中散發(fā)出精光,好似可以穿透一切。
父親朝迂奇招招手,說,敵人可能以圭谷為入口,看來雪域的密道已經(jīng)暴露了。前次穆思莫名消失可能就是他們通過密道走的,正面的敵人攻擊只是一個假象。剛才我運用法力向四周發(fā)散,恰好遇到一個人也運用法力向雪域探索,所以就發(fā)生剛才的情景??磥硭麄兌紲?zhǔn)備好了,那人的法力很高強(qiáng),與你差不了多遠(yuǎn),也許他們后面還有法力更高強(qiáng)的人。我一直很奇怪,為什么外人的法術(shù)能有那么高,而且進(jìn)展非???。
父親像是在征求迂奇意見,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王,不用擔(dān)心,我會馬上派人去將雪域密道封鎖……
不用了,也許他們已經(jīng)進(jìn)來了,可能就躲在雪域哪個角落。父親神情大亂,急躁地說,立即開壇占卦。
迂奇的身影消失在圣殿長長的階梯,父親從椅子上走下來,慈祥地看著我,親吻著我的額頭。我發(fā)現(xiàn)他的手在顫抖。
他說,孩子,不管將要發(fā)生什么事情,你都要堅強(qiáng)地活著,你將成為雪域偉大的王。
我點點頭,跟著父親走下圣殿,向天壇趕去。
雪花漫漫地從身邊飄過,迷離的天空不停地有白影飛過,驚鳴一聲一聲,那樣哀怨。
我指著鴻鳥飛逝的身影,對父親說,父親,他們都飛走了。
父親神色黯然地?fù)u搖頭,仰望著天,喃喃地說,該走的都會走,該來的都會來,就讓他們?nèi)グ桑?/p>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父親那么悲觀,那么哀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