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

啞巴姓甚名啥，何許人也，無人知曉，
因為，他是啞巴！
他，矮矮的個頭;小小的眼睛; 和善的神情.
他，早上從山那邊沿著馬路走過來。下午又沿著原路返回去。
“呃!”遠遠的碰見了他所認為的老熟人， 就會立即扯一嗓子！聲音熱情、高亢，然后作小孩子狀高興異常。
盡管他是能夠和人們打招呼的，但是這里的人們還是叫他為啞巴！”
“啞巴，今天你又去找瘋婆了呀。想老婆了嗎。”
“呃！”啞巴的回答還是那么熱情、高亢.
“那就娶瘋婆，生個小啞巴。”
“要得！”
“你要給她買很多新衣服哦，你舍得錢么？”
“要得！”
終于，我知道了他的語言世界里就只存在這兩句話：
一句是與人招呼用的“呃”
一句用以回答招呼人的“要得”。
除此之外，便無多余。
然而，僅兩句話的表達也并不妨礙他與這里人們的溝通。那就足夠了。
啞巴走路渴了，也會徑自來我家門口井前喝水，門前閑人多的時候他也會默默走過來聽聽東家長西家短，然后就從袋里拿出香煙來不停的散發(fā)。
啞巴的煙癮很大，據(jù)說一天三包煙還燒不到傍晚，煙當然是最便宜的當?shù)?ldquo;芙蓉”牌，煙錢是他為別人做工賣力氣賺來的 。
“啞巴，今天去我屋里吃飯，要幫我挑谷子的！”農(nóng)忙季節(jié)人工吃緊時誰都可以在路上攔住啞巴。
“要得！”也許啞巴腦子里真的缺少媒介材質(zhì)。對別人的話語在腦瓜里從來不會停留片刻。
啞巴干了活計，也須得按照他所制定的規(guī)矩辦事和他獨特的方式付給報酬。
啞巴收工總是很晚的，吃完夜飯放下碗筷，雇主就得給他5張一元的紙鈔票，少一張、多一張都不行，他認為他的工薪就是5塊。不得隨意更改。
5塊、10塊的甚至更大金額的鈔票他是不要的。
結完帳，啞巴將頭使勁一點“呃！地一聲，轉身欲走。
“啞巴，明天還來吧。
“要得！”
離開雇家不管已有多晚，鄉(xiāng)里空曠的馬路上就會傳來啞巴自創(chuàng)自娛的歌聲。
至于工錢的存放，對于啞巴來說應該是件極困難而極重大的事！
有人在野外清理亂草堆時發(fā)現(xiàn)有人用舊塑料袋裝好的一疊整齊的塊票。
于是啞巴的寢宿之謎終于被人們在開始懷疑后來大悟中揭開了。
農(nóng)村里真正農(nóng)忙、人力吃緊的日子也就那么幾天。幾天中啞巴所到之處皆為笑臉相迎、處處熱情有加。
可是這幾天之前或之后的日子啞巴就顯得落寞孤零，饑腸咕嚕了，
即使啞巴從之前的老雇主家門口無意或有意走過，在啞巴稍顯討好的“呃”聲中他們是連逗他的時間也也都不會有的。
其實，大家心里明白。他們怕啞巴奈在家里白吃飯。
所以失意的啞巴只好在馬路上不停地重復著同一件事：行路
后來啞巴找到了快樂的方式，。啞巴竟然擁有了一部手機！
行走在路上的啞巴似乎忙于接打起電話來了，
老遠的地方都可以聽得見啞巴“呃”呃、呃”和“要得、要得。。。”的聲音。
閑的時候，啞巴把手機藏得像個寶。這引起了我和許多人極大的好奇感。
“啞巴，我瞧瞧你的手機好么。”終于按耐不住好奇，我冒昧的問他。
他卻一反常態(tài)、頓時警惕的注視我。良久，終于確定，站在面前的這個家伙并沒有惡意后，才從胸口處最里層的內(nèi)衣口袋里磨磨索索的將一個東西抓得緊緊地遞交給了我。
我看到的所謂的手機竟是小孩玩的模型，
啞巴大量獨處時間相伴的竟是一個模型玩具！
我先是驚愕，再為好笑，最后笑意僵硬，在心里莫名沉悶起來。
他急切的把“手機”要了回去。

                                        （二）

啞巴 干了一件讓大家當場就認可了的事。這件事讓啞巴奪得了 “第一大力士”的寶座位。
村里的水渠中不知誰家扔了一頭百把斤重的病死豬，時間一久臭氣熏天。人們經(jīng)過再三商議、再三決定；這頭豬非除不可!可是豬實在太重了，因此，無一男人承認能力在此死豬之上。
村長說“啞巴，你把它弄上來。”
“要得！”。啞巴兩腳踏進水里。兩手環(huán)繞狀一把就將死豬抱到堤岸上。 污染清除了。這里圍觀的人個個不由嘖嘖贊嘆：“啞巴你力氣最大哦”，“要得！”啞巴樂了，前腳一上堤，大家卻“轟”地捂著鼻走散了。
啞巴也是多禮的人。誰家小伙子結婚，誰家老人高壽，不管紅白喜事，他都會買一掛鞭炮湊個熱鬧，還會封一個5張1塊錢 的紅包，他絕對不是去白吃白喝，他去了，就會忙著劈柴燒火，抬東西般桌椅，體力活搶著跑著干。
主人有事忙不過來急需要人幫手，也不知啞巴去了哪里，正著急間，有人突然“呃！”了一下，幾乎同一時間另一聲“呃”也立即傳了過來，頭背上正頂著桌椅的啞巴，立刻站在了人們的眼前。
學呃的人暗自得意的笑了，大家也隨之哄堂大笑起來。
也是，啞巴怎么會找不到呢，需要他時，人們已習慣了第一時間找到他。
在這一點上，對幾十年來流浪生活中毫無受人注視的的啞巴來說也算得上是極大地榮幸！。

                                              （三）

但是啞巴，還是丟失了。人們已好久沒見到他了。
一天， 又一天過去。
早上，啞巴仍沒有從山那邊沿著馬路走過來。
晚上，啞巴也沒有沿馬路返回去。
可是農(nóng)忙季節(jié)還是要來的， 有人在沉重的擔子下，喘著粗氣說：“呵-呵-這個死啞巴，死到哪里去了呢？呵-呵-”
“他會死？他現(xiàn)在享福都來不及！不來了，啞巴不來了。他被政府送到敬老院去了!”
有人緊接著話頭說著。
“也是，這樣的人也算得上可憐，現(xiàn)在國家的政策真好啊。
。。。。。。。
啞巴姓甚名啥，何許人也？還是無人知曉 。
因為他是啞巴。
他，粗實的個頭，小小的眼睛， 和善的神情；
我想，記憶里他似乎在我們生命的某一個時刻出現(xiàn)過
要么是相遇在城市的大街中；
要么碰面于鄉(xiāng)下的小路上。
但是，
不管是我們認識還是不認識的“啞巴”
無數(shù)個他們的命運雖然很苦，但是他們的老年現(xiàn)時卻真的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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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武岡市殘聯(liá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