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紀80年代初期湖南鄉(xiāng)村的夜晚，沒有電。

   有月亮的夜晚，就是平靜的夜晚，美麗的夜晚

   這一個夜晚沒有月亮，今夜有暴風雨

   父親外出調解糾紛還沒有回來，可狂風已經刮起，電閃雷鳴。

    母親關上家里所有的門窗，沒有玻璃的窗戶有薄膜攔著，薄膜在狂風中獵獵作響。像魔鬼在吹口哨。但母親的燈頑強的亮著。是煤油燈，那時我們也叫洋油燈。很微弱，同時很頑強。很粗的燈芯，母親用剪刀剪去上面的一層，燈火悠地明亮起來。煤油燈放在火柜前的桌子上。母親在納鞋底。

   在我的眼前一晃一晃的燈火慢慢端正了影子。我睜開眼睛，看見母親在發(fā)愣她回頭問我們姐弟，下這么大的暴風雨，你父親不知在哪里？

   姐姐們都睡著了。我最小，懵懂無知，只感覺到茫茫黑夜里暴風雨帶來的無邊恐懼。

   沒有人給母親回答。我們也不知父親現(xiàn)在哪里？不會是在回家的路上吧？

   暴風雨在繼續(xù)。母親的擔憂像無邊無際的雨簾。她提著煤油燈，走到我們各自睡著的窗前。她撥亮燈火，給我們蓋好被子，然后把燈掛在床頭。她坐在我睡的那張床上，望著燈火發(fā)愣。

    不知過了多久，我在迷迷糊糊中再次醒來，看到了母親。她還在用剪刀修剪著燈芯。蠶豆般的燈火在我眼前一跳一跳，在母親的手移開后再次更加明亮起來。我知道了，母親在為父親回家點亮那盞燈，好讓他安全回家。但暴風雨何其猛烈，燈火何其微弱，但母親固執(zhí)地撥亮燈火，好讓它明亮一些，更明亮一些。

   那一夜，母親點的燈火一直等到父親回家才熄滅

   第二天，當我們姐弟醒來時，廚房里已經飄起了炊煙，母親忙碌的身影已經出現(xiàn)在灶臺旁，父親如雷的鼾聲還在繼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