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是私自離家出走的。
臨走的前夜,我躺在床上,眼睛直掙到天亮。我反反復復的思考,這樣做應該還是不應該。許多日子來蓄足的勇氣,最關鍵的時刻在身體里亂竄。堂屋里還在供著母親的靈位。母親的風濕性心臟病,一直拖了將近十年,將一個中道之家,直拖到貧困近于崩潰的邊緣。家中早就無錢供我上學,我讀書的錢全部是借來的。我不能因為個人的前途,而無視家庭的苦難;況且在一種沉重的壓力下,我也實在活得太累。我還是走的好,去社會自謀生路。
那一天,我起得很早。雞鳴聲已經遠去,四野是一遍寂靜,淡淡的晨光,透過墻和瓦的縫隙,直射在陳舊而破落的家中。我先是走進堂屋,在母親的靈位前,恭恭敬敬的叩了三個頭,然后打開堂屋的大門。奶奶赫然已經起來,在走廊的一邊,靠著墻坐在一根矮小的長凳上,手里搖著一把破舊的蒲扇,正出神的望著被晨曦籠罩的山村。她看見我似乎有些驚訝,問:”遠,怎么不多睡會兒?!笨粗棠虤q月縱橫的慈祥的臉,我沒有回答,只是眼淚禁不往流出來了。白發(fā)蒼蒼的老人,并不知道她唯一心愛的孫兒,即將出遠方,也許一去就是永別。
平時的早晨貪睡在床上,等候著父親起來做好飯菜,今天是最后一天,我早早的起來,開始淘米做飯。晨炊從屋頂上縷縷升起,太陽出來了,在山頭越升越高。晨作的農人,開始在小孩的呼聲中,陸續(xù)回家。我先供了母親的飯,又打好飯菜給奶奶,接著叫父親與小妹起來吃飯。父親太累了,家庭的重壓,已壓得父親的背過早的有些駝了。他見我今天這么早起來做好飯菜,顯然心里很些安慰。小妹才讀小學,她睡眼朦朧的起來,噘著嘴巴,先去看鍋里做的青菜。
吃飯的時候,我跟父親說,田里的活兒終于忙完了,今天沒有什么事,我想去一個同學家,并順便還他的書。前幾天那個同學來我家?guī)兔Υ蜻^禾。父親很自然的答應了,只是說要我快去快回。我很快先吃完飯,去房里準備。沒有什么行李,我只是背心外面,多穿了一個襯衫,用一塑料袋子,裝了一本書,一個日記本。偷偷借來的二百元錢,就夾在日記本里。我不打算留下片言只語,不必解釋,也無需后悔,一切只有等待將來。
從房里出來,父親還在吃飯。小妹端著飯碗,看見我提著東西出來,回頭對父親說:”爸,哥又到那里去?”我沒有理她,向父親說了一聲:”爸,我走了?!备赣H只是吃著飯,并沒有理會我。他大概做夢也不曾想到,他一向聽話的兒子竟然會瞞著他離家出走,搞完了雙搶,父親就應該想辦法湊錢給我做學費了吧。我狠命的再看了父親與小妹一眼,趕緊走出來。
奶奶坐在走廊上的那根矮小的長凳上。每當我出門,奶奶總是會站起來,靠著一旁那根木柱子上,目送我遠去。我看見奶奶顫顫的站起來了,我極想對奶奶說些什么,但終于還是什么也沒有說。當身影離家越行越遠,我不忍也不敢回頭,就這樣一路走向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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