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小人書《西安晚報》2021年9月30日

□林日新

　　我愛閱讀，從小就開始的。還未上學(xué)時，就喜歡翻小姑姑的教科書，看里面的圖片，雖然不識字，但總覺得那五顏六色的圖片好看，有趣。姑姑見我愛看書，偶爾就從學(xué)校帶回小人書，她一邊看一邊說給我聽。

　　讀小學(xué)時，老師布置的家庭作業(yè)很少，回家后不到半個小時就做好了。其余時間就想找小人書看。二伯父在縣城師范學(xué)校當老師，常從學(xué)校帶圖書給堂弟看，我便常蹭堂弟的書看。堂弟不肯借，說是他爸說“怕丟了，要賠的”。不過允許我當著他的面看。只要可以看書就行！于是，我就悄無聲息看著小人書陪他寫作業(yè)。他有《紅燈記》《智取威虎山》《沙家浜》等連環(huán)畫，圖很清晰，看起來很舒服。這幾部電影我都看了兩三遍了，內(nèi)容早已記得清清楚楚了，看連環(huán)畫就等于電影重現(xiàn)，因此，看得很快，不到兩天，他的連環(huán)畫全被我看完了。我問他家里還有么？他說：“沒有了。要想看小人書，到城里車站前的書攤上，一個書攤就有幾百本小人書，一分看一本，可以讓你看個飽。”聽后，我向往至極。然而，我父母是農(nóng)民，天天要掙工分，哪有時間帶我進城呢？就算進城，他們又哪肯花錢讓我看小人書呢？

　　一天，我拿一角錢到合作社買鹽，發(fā)現(xiàn)貨架上有幾本小人書，就問售貨員：“能給我看一下這本《羊城暗哨》么？”售貨員給我拿出來，順手把我的一角錢接過去了。我忘形地翻閱起來。這是一部抓特務(wù)的電影，情節(jié)曲折，撲朔迷離，場面驚險刺激，動人心魄……等到看完后，我把書退給售貨員。他說：“你已經(jīng)交錢了，拿走吧！”這時我才記起自己是來買鹽的。售貨員一聽：“你買鹽咋地讓我拿書？”我哭著說：“如果我不把鹽買回去，爸媽會打我的?！笔圬泦T說：“你把書翻卷了，我咋賣得脫？”硬是不讓我退書。回家后，母親知道了，很是生氣，說：“你這個敗家子，我要你買鹽，你倒買了本書回來，書吃得的么？馬上給我退回去！”我哭著說：“退不脫?！蹦赣H拉著我到合作社。售貨員不肯收書，母親就與她爭吵起來。后來，合作社的主任來了，他了解原委之后，微笑著對我說：“小子，愛看書是好事，以后可不能白看書喲。”售貨員這才極不情愿地收好書，稱好鹽。此后很長一段時間里，我再也不敢進合作社去，生怕售貨員指著我的鼻子說：“這個看白書的又來了?！?/p>

　　四年級時，一天，我向同桌借了本《草原小英雄》，準許我看一個課間。一下課，我就專心致志地看起來，直到打上課鈴后，我還在看。班長走來，一把將書搶走，情急之下，我本能地伸手把書搶回，“嘩”地一聲，書撕爛了。同桌要我賠書，因為他也是借別人的，可我哪有錢賠呢？向父母開口要——只會討一頓罵，這肯定不行！放學(xué)回家的路上，我一直在琢磨如何向母親開口討錢，堂姐發(fā)現(xiàn)我垂頭喪氣，問道：“你怎么啦？”我把自己的苦衷告訴她。她說：“明天隨我上山取菌子，五個菌子一分錢，我?guī)湍阗u?！蔽乙宦犛虚T路弄錢了，立馬來了勁。翌日，天剛蒙蒙亮，我就起來去后山取菌子——堂姐只要松樹菌，余下的，我留下自家做菜。結(jié)果，我一連取了十天，才湊足了60個菌子，得一角二分錢，還給了同桌。

　　有了這次經(jīng)歷，我就利用周末和下午撿桃核砸桃仁，摘蓖麻、摘茶葉，捉泥鰍……私下攢錢了。當我有一角錢后，便隨堂姐到鎮(zhèn)上去，到大合作社去買小人書。這一年，我共買了三本小人書。有了自己的小人書后，我不僅可以從容不迫地看，還可以用書換別人的書看。從此，我知道了《劉胡蘭》面對敵人的鍘刀，面不改色，視死如歸，“生的偉大，死的光榮”；看到了《鐵道游擊隊》里飛虎隊員飛檐走壁的絕技，抗擊日本鬼子的英勇；也見識了《火焰山》中孫悟空的七十二變，一個筋斗翻十萬八千里……在小學(xué)畢業(yè)時，我已成擁有十二本小人書的“富翁”了，我把它們?nèi)克徒o妹妹們。因為此時，小人書已不能滿足我強烈的閱讀欲望了，我已喜歡上《紅巖》《林海雪原》等長篇小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