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回扶沖老家過年前,先在城里大姐家住了一個晚上。由于時間倉促,我計劃著走親戚的日程,并征求大姐的意見。我對大姐說:“初幾到大舅家去拜年?”大姐驚訝地告訴我:“你還不知道呀?大舅已經死了好幾個月了,當時連我們都不知道,沒有送他老人家最后一程。”說著大姐傷心地落淚了。
大舅年高九十二,大舅媽去逝后心理打擊太大,失去了相互的照顧,加上行動不便,日常生活就更加困難了。聽大姐說他老人家是活活地餓死的,我就更加迷惑了。后來從大姨媽口中得到證實,他的確是活活餓死的,只怪后生不爭氣呀?于是我明白了大姐大姨媽為什么不明說大舅的死因。我知道表哥(大舅的兒子)的為人不怎么樣,常年累月在外出打工,表嫂生性好吃懶做,賭性也大,可想而知大舅媽死后大舅的生活了。癱瘓在床時只有大姨媽天天護理著他,大舅臨終前說出了自己的心理話:“我是不忍心讓這么不便而又艱難的生活又要強加到也近八十的大妹(大姨媽)身上,三妹(我的母親)的死已是使我心愧有加,我不能再連累大妹和兒孫們?yōu)槲页钥嗍茏??!贝缶擞彩遣怀圆缓?,就這樣地走了。
轉眼間,大舅離開我們快一年了。
熟知大舅的人都非常佩服他的酒量?!白砝锴ご螅瑝刂腥赵麻L?!睆奈叶麻_始,我就知道大舅的一生與酒有著不解之緣。酒這被人間稱之為玉液瓊漿的東西,豐富了他的一生,沒有酒說不定就沒有他曾經的輝煌。
大舅生性豪爽,重感情,講義氣,又敢做敢為。正是如此,由于生活所逼,他從18歲開始就帶著二舅、滿舅外出闖蕩,那時的他真是豪情滿懷。憑著他的性格和膽量,得到了四川某起義部隊一高級軍官的賞識,連升三級到連長;二舅也憑借著自己的聰明才智,后來也混到了參謀級,滿舅在戰(zhàn)亂中失散至今鳥無音訊。外公外婆去世后,在家的幾個妹妹無依無靠,大舅不得不回家擔當重任。聽母親說大舅其他什么都好,就是放不下他那愛不釋手的酒壺,并且是喝不醉。
大舅身材高大,嗓音洪亮,財不大氣卻粗。一當碰到晚輩爭吵、妯娌不和,甚至族里紅白喜事的處理,他只要酒一喝,處理起來就左右逢源,順理成章,還有誰不敢聽從的,都由他說了算(聽母親說大舅處理這方面的事一般都是有理有節(jié)的),真是“巴陵無限酒,酒殺洞庭秋”。說話辦事還真有點殺氣。
看上去大舅五大三粗的樣子,他心可細呢。記得小時候我們到大舅家,首先是將我們這些小外甥們安頓好,然后才招待其他的大人,所以逢年過節(jié)我們都喜歡去大舅家。大舅以前在外見多識廣,經常給我們這些外甥們講他的經歷、經驗和教訓,我記憶最深的是他常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我這一輩子吃虧就吃在沒有讀到書,要是多讀一點書就不是現在這個樣子了?!彼运39膭钗覀円煤玫刈x書。
心地善良的大舅啊,您一心想到的是您的后生們,自己不能動彈了也不肯連累兒孫們,這個曾經用火熱的身軀抗衡過命運的長者,我們還能怎樣去理解您呢?我無法想到大舅您在一番極度痛苦中嗑然長眠,竟然是采取絕食的方式……難道,這就是命運的安排?!
大舅,您是這樣地走了,可我們是心不安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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