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在自己生活中的維營
維營,是黃三暢發(fā)表在湖南文學2015第11期的小說新作《聽鬼說話》中的主人公——一個只能生活在自己生活中的當代鄉(xiāng)村青年。
這是當下鄉(xiāng)村見多不怪的那一類青年人。雖然讀了兩年高中,卻一共有三科沒及格,后來經過考題目容易、監(jiān)考也松的補考,才領到了高中文憑。所以,只能將“己巳”讀成“已已”或“乙己”,“不恥下問”也會用錯。最后投奔在廣東打了二十多年工的父母。找個廠打工卻又嫌紀律特別嚴,月工資只有八百塊,“老子干個卵”。父母說,八百也比在農村里種田強多少倍。維營卻認為是“可憐的農民,這樣容易滿足”,打心底里憐憫父母。之后,維營當然沒有去從事“紀律特別嚴,月工資只有八百塊”的工作,整日里“一個手指插在褲腰的小插口里,另一只手來回在街頭晃蕩”,最后在賭場放高利貸、搞傳銷,想快速致富,結果自然慘不忍睹。最后遇上女人蓮蓮并讓她懷上了孩子。再最后,同村的李虹鼓動他返鄉(xiāng)發(fā)展,維營的父母很贊同維營夫婦隨李虹一道回鄉(xiāng)發(fā)展,并給了維營錢做頭本和生活補貼,于是夫妻雙雙把家回??墒?,維營哪是返鄉(xiāng)發(fā)展的料?父母給的頭本和生活補貼花銷完之后,日子總還得往下過??墒牵r活,維營自然是不愿去“沾”的。老婆叫他去挖土,被他一口回絕:“我不會挖土!”但是,不會挖土的新式“農民”維營,總還得養(yǎng)家糊口呀。好在他家有古董可賣——維營“找到父親在家做泥水匠用過的磚刀,用破布擦擦銹”,從自家又搬了條凳子”放在自家“近七百年的老屋”老屋墻下,踏在凳子上用磚刀戳下有“天歷己巳端月”字樣的磚,然后拿著這古董去到城里換成鈔票。很快,自家有“天歷己巳端月”字樣的磚賣完了,可維營還得活下去還得養(yǎng)老婆和孩子,便又去另外幾座主人外出打工去了的老屋,盜換青磚當古董賣。再后來,鄰居家的青磚也被他當古董賣完了,便又去盜賣鄰居的牲畜。最后,以老婆的身體引誘已經當上村長的李虹,設局敲詐,讓李虹給了維營一個水上治安委員,進了村委會,村里不僅給補助,還可以向外地來村前小河釣魚的釣魚客收費,可以堂而皇之地收費拿錢。
如此生活在自己生活中的維營,畢竟是一個男人。是男人,看著自已的女人與人家混在一起,自然會有許多情不自禁的“惡氣”難已排遣,于是維營便有了一次又一次的去聽鬼說話——
維營張著耳朵,可惜沒說下去了。也沒有鬼接話,依舊只有隱隱的嘩嘩聲。
“別這樣!”哦,又說了,好像還是個女鬼。
依舊沒有鬼接話,還是只有隱隱的嘩嘩聲
“這里好!……草軟軟的!”又有說話的了,哦,好像是個男鬼。
“你這樣急!”又是那女鬼。呃,聲音有點熟?像……誰的?誰要和她做什么?
“你說要和他合伙辦羊場,靠得住嗎?”又是那女鬼。究竟是誰,似乎沒有什么疑問了。
“靠得??!”是那男鬼,究竟是誰,也似乎沒有什么疑問了……
于是,聽鬼說話也成了維營生活中繞不過去的一道坎。他不是怕得罪鬼,而是怕得罪自己要過下去的生活,一個當代鄉(xiāng)村青年必須過下去的生活。
作者直面現實,對當下鄉(xiāng)村“維營們”這種生活的解剖,大下猛藥,十分殘酷。這種解剖,對于小說情節(jié)的展開、人物的描述,無疑是極有必要,也極有現實意義的。當下鄉(xiāng)村,父母長年打工,子女失去正常的“人生教育”,已經引發(fā)出一系列十分嚴峻的社會問題。有關調查顯示,社會變革為青少年價值觀的形成提供了更多選擇空間,但也帶來了各種碰撞、沖突及選擇生活道路的困惑和焦慮。揭示出來的許多案例,無不觸目驚心。湖南衛(wèi)視《變形記》節(jié)目,披露貴州省一個叫梁訓的留守兒童一個人留守在家,自己背水、自己做飯、自己洗衣、自己學習、自己一個人睡覺的艱辛、孤獨,足夠我們想象這種環(huán)境對人成長的負影響。當下鄉(xiāng)村像維營一樣丟失了正常的價值觀念、道德觀念而又渴望精神與物質上的“當代享有”的青少年,已經成為可怕的群體。湖南邵陽發(fā)生的少年殺人案顯示,三個未成年人中,兩人是留守兒童。令人發(fā)指的是,三個孩子作案人的冷靜與冷漠,作案后的第二天居然還在網吧里繼續(xù)游戲。這種發(fā)生在未成年人身上的冷酷與冷漠,難道不是維營們產生的溫床嗎?從這一角度看,黃三暢的小說《聽鬼說話》大膽揭示維營們的生活,無疑極有警示意義與現實意義。
從小說創(chuàng)作的角度看,小說《聽鬼說話》更大的收獲,還在于作者推出了一個嶄新的典型人物——維營。小說的成功與否,一個重要的構件就是人物設計是否典型,人物刻畫是否深刻、新穎。從小說人物的刻畫上看,將小說中的人物寫得栩栩如生,是小說寫作的重要目標。但是,最高層次還不僅僅是將人物寫活,還在于作品中的人物是否是一個不雷同的人物,更在于是一個別的作品沒有出現過的、新的典型人物。從這角度看,三暢的《聽鬼說話》一個重要的收獲,就是寫出了一個新的典型人物——聽鬼說話的當代鄉(xiāng)村青年維營。說維營這一人物是一個新的典型人物,關鍵在于這一人物所處的生存環(huán)境,是一個先前的文藝作品中的人物不可能具備的生存環(huán)境。作者敏銳地捕獲了新環(huán)境中的新的人物形象,通過藝術加工之后呈現給讀者,自然讓讀者獲得一個難以獲得、極具新鮮感的人物。正因為如此,也就讓小說《聽鬼說話》在取材、立意上獲得了新的突破,為文學畫廊提供了一個新的人物形象。也許,這才是小說《聽鬼說話》最值得肯定的關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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