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方財政，瘋狂自救

2022 年，我們竟然迎來了全國 31 省市地方收支差額，均為負值的時代。

即便是最為富裕的上海，也迎來了暴擊。

地方 ZF，開始瘋狂賣賣賣！

壓力，是從一個個小縣城開始傳導的。

公共交通停擺，竟然已經悄悄上演了。前幾天，河南鄲城縣發(fā)布一則公告，宣布：

因為經營困難，公交司機們的工資連續(xù)幾個月發(fā)不上，導致城市公交全部停運。

這可是有著 140 萬人的城市?。?br/>

不到 70 個司機，月工資僅 3600 元，統(tǒng)共就 25 萬的薪資，竟然也發(fā)不出了？

一片嘩然中，相關負責人表示，有關部門承諾的補貼發(fā)不下來，個人墊付已經付不起了，停運實屬無奈。

嚯！原來，更窮的是鄲城縣？

我翻了翻，發(fā)現(xiàn)今年鄲城縣的財政收入僅為 13 億元，但一般公共支出就高達 57 億，是收入的四倍有余。

那么，剩下的窟窿怎么填？答案是上級補助。

鄲城的上級補助高達 41 億，是當?shù)刈钪饕氖杖雭碓础?br/>

即使是發(fā)達省份的廣東惠州博羅縣，也攤上了類似的事情。

或許是背靠“大哥”好乘涼，這里倒是還沒有完全停運，只是由于經營困難，導致班次過少，相關的補貼方案也已經準備好了。

然而，如果連有錢的“財政奶牛們”都開始囊中羞澀，下一個停運的，還會只是公車嗎？

要知道，就連一向富裕得流金淌銀的深圳，也把褲腰帶勒得一日比一日更緊。

深圳龍崗區(qū)，就掀起了體制內降薪潮，讓鐵飯碗里的糧食，分出一部分到防疫上。其精打細算，一分錢恨不得掰開兩半花——

直接收回全區(qū)編制人員獎金、編外正式工獎金、離退休人員退休費等共計 6.5 億元，并將其投入用于核酸檢測、疫苗接種以及一線防疫人員的工作補助。

羅湖區(qū)也不例外。其收回了公務員們的 6.1 億元經費后，增加了 1.2 億資金用于疫情防控等支出，還掏出 6000 萬元建設健康驛站。

當奶牛們也擠不出奶，共克時艱的日子，才剛剛開始。

當下，財政自救行動已經在鋪天蓋地展開了。

第一步，自然是先從節(jié)流開始。就在今天，兩大城市同時宣布，常態(tài)化核酸檢測不再免費。

先是成都表示，從 8 月 13 日起，“愿檢盡檢”人員核酸檢測，按相關收費標準規(guī)定收取費用。

隨后，上海也斟酌著宣布，常態(tài)化核酸檢測服務，只免費到 9 月 30 日，后續(xù)看情況調整收費。

不過，地方財政的自救，更重要的還是開源。

7 月 16 日，四川閬中市在全國公共資源交易平臺上發(fā)布招標公告，要拍賣全市學校和各行政單位 10 萬人口食堂的配送服務，共計 30 年的特許經營權，要價 1.8 億元。

簡單來說，就是賣“飯碗”。

而 2021 年閬中全市常住人口還不到 65 萬，這意味著未來 30 年，全市 15% 人口的飲食都被交了出去。

一屆地方官把下下下下下屆班子的飯碗吃得一干二凈，一粒米都不剩。

雖然閬中的做法很快被叫停，但此舉似乎打開一些地方的新思路——

手上沒有東西，可以賣未來的嘛！

于是，四川的樂山大佛景區(qū)也被掛上了拍賣網，其觀光游覽車和攤點 30 年的經營權，足足被賣出了 17 億元的巨款。

這，或許就是我佛慈悲，庇佑一方的特殊方式吧。

上述情況，絕不僅是個例。

過去短短幾個月，河北香河縣、四川什邡市、重慶南川區(qū)等縣城們，突然不約而同都開始走向瘋狂“賣賣賣”的道路。

什邡市的一萬多個停車位，賣了 3.8 億元；貴州習水縣也把未來 20 年的部分廣告載體特許經營權，賣出了 1 億多的價格。

但讓人大開眼界的，還屬貴州榕江縣。其把其殯儀館未來 20 年的特許經營權都掛上了拍賣網，要價高達 1.2 億元。

但如果地方造血不足，賣完“飯碗”賣“棺材”，這種寅吃卯糧的游戲，還能再玩多久呢？

不可持續(xù)啊。

話說回來，樓市不振，土地出讓金暴跌，才是這場“財政大困局”的重要推手之一。

地方收入主要看兩個帳。

一是一般公共預算收入，包括稅收收入和非稅收入，這一部分收入要跟中央分成；

另一部分則是政府性基金收入，這部分主要就是賣地收入。

從 2020 年開始，賣地收入就已經超過財政收入，成為地方的主要收入來源。

根據(jù) Wind 統(tǒng)計，地方土地出讓收入從 1998 年的 507 億元，一路飆漲至 2020 年的 8.4 萬億元，增長 165 倍。

地賣不出去，錢就進不來。

以南京為例。今年上半年，其土地出讓金收入僅為去年同期的 16%，可謂暴跌千億。

而憑空消失的這 1000 億，足夠買下樂山大佛 1764 年的特許經營權了。

有人可能會說，讓城投拿地呀，左手倒右手的把戲，他們不是玩得最溜嗎？

但你敢相信么，曾經兜底無數(shù)城市的地方城投，如今竟然需要員工貸款來養(yǎng)？

在前段時間經濟觀察報揭露了部分區(qū)縣的城投平臺，通過利用員工借消費貸維持運轉，來保障基本民生的情況。

據(jù)業(yè)內人士表示，這已經是公開的秘密了。

知乎上也有不少網友表示自己遇到了類似的情況——

每人都要承擔縣城投的融資任務，具體數(shù)額根據(jù)職級有所區(qū)分：職工 10w，副科 30w...

無疑，當賣地收入被卡了脖子，地方已經開始亮起了紅燈。于是，我們看到有些地方動起了歪腦筋——

河北霸州，去年 10 月開始就對各個街道下了死命令，要收上超過 3 億的“非稅收入”。

這背后，是截至 2020 年 12 月 25 日，霸州供應的 90 宗地中，僅有 53 宗成交，流拍率高達 41%，僅成交 14.3 億元的殘酷現(xiàn)實。

于是，一場轟轟烈烈的罰款運動席卷了個體戶和中小企業(yè)：

街上賣糖葫蘆的，店里頭賣燒餅的，無一不被逮住罰款。

這年頭，開店的都要為賣不出地承擔一份責任了。

山東成武更加“聰明”，他們曉得強制收款不如“做生意”，這樣才能細水長流地賺錢。

于是，地方交通局創(chuàng)造性地弄出了“罰款月票”，專門與貨車司機合作，只要辦卡，不管是超載還是超速，統(tǒng)統(tǒng)暢行無阻。

與之相對應的，是倘若不買月票，就要扣車，甚至還要給出高額罰款。

具體是一部車一個月 1000-2000 元，實行預交罰款機制。

無力的普通人，只能被時代推向漩渦中心，扛下本不該由自己承擔的重擔。

這一幕，著實令人無可奈何。

怎么辦？市長、縣長們也很無奈。一些地方，還是把希望寄托在房地產。

在湖南常德石門縣，2022 年房地產交易展示會開幕儀式上，領導大聲號召：

“希望在今天的會議上，各位領導要帶頭購房！”

“買了一套買兩套！買了兩套買三套！買了三套買四套！”

覺悟之高，決心之重，讓人嘆為觀止。

轉念一想，這何嘗不是一個最優(yōu)解呢？——

有錢的地方領導出面買房，既盤活了地方庫存，又拉動了地方經濟，還能充實領導荷包。

這么好的辦法，建議全國推廣。

◎本文作者 | 夏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