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天楊柳趕場放空,我們應該立即乘車回武岡,后面的事情就不會發(fā)生了。
楊柳往武岡方向一公里左右,有一個“聚賢寺圣地”,我不知道那究竟是個啥地方。圣地入口東北面有一口一畝左右水面的池塘。因為天太熱,忠巴提議去洗澡。我說楊柳市口那塘不行嗎?忠巴說附近住戶多,水不干凈。同行都覺放空無聊,便也附和去涼快涼快。

大家只穿褲衩入水。我那時性喜裸睡,不穿褲衩,所以猶豫。幾個人二話不說,強行脫掉我的長褲,將我拖入水中,惹得早已在水中嬉戲的幾個小女孩咯咯好笑。水很清涼,人一泡進去暑意全消。就在我們游得最酣暢淋漓時,忽聞連聲尖叫,原來是一個十三歲左右的女孩大腿被松枝刺傷了,血流不止。而她的三四個同伴就傻站在淺水處,不知如何是好。我毫不遲疑地向小女孩游過去,抱起女孩就往岸上沖,忠巴和同伴在背后大喊我全然沒聽見。
跑上岸時我被許多人攔住了。一個三十多歲的魁梧男人一把奪過女孩,一腳將我踹倒在地,然后又連踢我?guī)啄_。

“你是怎樣弄傷我女兒的,說! ”男人怒目圓睜,咆哮道。周圍看熱鬧的人個個拿異樣的眼光盯著我。這時我才知道,我一絲不掛!我用雙手遮住下身。
“這人哪里的,不認識呀,打他,打他!”人群叫喊。
“不是!不...不”女孩要說什么,可沒說出來,昏過去了。男人再次踢了我?guī)啄_。
”我是想...想 ...想救你女兒!“我語無倫次地說, “送...送 ...送她去醫(yī)院! ”
又有兩個人沖上來打我踢我。
“住手!”幾乎是異口同聲,一個七十來歲的老爺爺和我的同伴們擠了進來。
那兩個打踢我的人住了手。人群一下鴉雀無聲。
“你們弄錯了,是女孩自己受了傷,他是要救她!他說的對!還不快送醫(yī)院? ”老人說, ”我一直在岸上,我看到了一切!“
“是的是的,他是救你女兒!快送醫(yī)院吧! ”我的同伴對女孩爸說。女孩爸這才將信將疑抱著女兒沖向醫(yī)院!
我的同伴把衣服丟到我身上。我慌忙穿好衣服。人群沒有了剛才的憤怒,慢慢散開去。
”你耳聾了?我們喊那么響你沒聽到?“同伴忠巴翻看著我身上,說, “下手好狠!都青了好幾處! ”
“趕場放空,救人挨打,真倒霉!”同伴中有人說, “多虧了老爺爺,否則我們的話他們不會相信的?!敝野驼f。

”小事小事, 總要有人說公道話的”老爺爺說, “怎么,趕場放空了?不介意的話,去我家,我家有六七百斤菜籽呢?!?/p>
一聽說有貨,我來了勁??墒峭閭儏s并不怎么高興。
“要不我們一起回吧?反正都放空了。 ”忠巴對我使眼色說??衫蠣敔斃业氖?,沒有要松開的意思。我不明白忠巴的眼色,心里感激老爺爺,不想拂了他的心意。
“要不你們先回吧?我去爺爺家中看看?”我對同伴們說。
“六七百斤,你怎么辦?又沒車? ”忠巴繼續(xù)說。
”好的話,要二百斤,當是沒放空?!拔艺f。
“不要也沒關系,就看看!中意的話,一二百斤,我用推車幫忙送到客車上。 ”老爺爺說。
同伴們不再說什么,排在路邊等客車。我和老爺爺向他家里走去。

老爺爺家離聚賢寺圣地有二三里地。其實那兒到楊柳街上不遠,只是沒有近路。老爺爺?shù)奈菔亲悬c傾斜的木屋。在屋里可以看到瓦上有幾點明顯的光亮——應是瓦爛了。
”屋該檢修了。“我說。
“早該修了,請不到師傅。 ”老爺爺說。
我四顧這個家,零亂、破舊、清冷,應該缺少能干的主婦。也許是奶奶去世了。但我不敢問。堂屋里屋頂沒有亮光的地方胡亂堆著幾十袋菜籽。老人拿來秤,給我稱了四袋。說是四袋,其實是四個大半袋。那些裝八十斤的飼料編織袋差不多可裝一百斤!老人把四袋菜籽裝到一輛舊三輪推車上,我們一起推到大路邊。直到客車來,我才付錢給他。老人盡管又費力又等,卻沒有一絲怨言。

第二天我用三輪車將菜籽運到榨油店。老板娘解開袋子一看,說不要。我慌忙過去看:袋中的菜籽幾乎全破了肚,發(fā)芽了!
我馬上乘車到楊柳,找到老爺爺家。老爺爺不在,家門四開著,屋里的菜籽也沒有了。問鄰居,鄰居說老爺爺孤身一人,從年輕時就販買販賣,做過很多缺德事。中年時來過一女的,二三年后跑了。逢了他,就當是被鬼打了。
盡管我異常氣憤,但沒再找老爺爺。
趕場的那些事(六)楊柳趕錯場(圖片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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