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盞馬燈,幾個手電筒的光亮,從爛泥中迅速地向工地上移攏來了。黨的支委擴大會議散會了。
“嘟、嘟嘟——”
急促的哨聲在五龍?zhí)渡峡枕懼?,接著是值星排長嚴厲的喊聲:
“在公路邊集合,快!”
隨著雜沓的腳步聲的消失,整齊的隊列站在暮色籠罩著的公路邊了。
路明站在隊列面前,昏黃的馬燈光亮,照著他那魁偉的身影。他的臉顯得有點消瘦,但那對炯炯有神的眼睛,卻閃著充滿信心,充滿力量的光彩。從大塌方開始的那一刻起,他腦子里一直在翻騰著,他十分明白擺在紅星民兵連面前的,是一場比初上老虎跳還要復雜得多的斗爭,他需要把各個方面都查清,想透??墒乾F在,他的思想,他的精力全都集中在眼前這被堵死了的公路上。他向那堆積在公路上的土石,和停著的望不到頭的車輛瞅了一眼,臉上蕩開自信的笑容,說道:
“同志們,振作起來,我們不是打了敗仗,是在打勝仗。是的,老虎跳塌方了,但這算什么呢?這就好像作戰(zhàn)沖鋒時遇到了敵人的暗堡一樣,那有什么可怕的,干掉暗堡,勝利不就在我們手里啦!大家看看,有誰在愁眉苦臉呀!”
“嘻嘻——”
“嘿嘿——”
隊列里傳來了陣陣笑聲。同志們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仿佛真在尋找誰的臉上有愁容。
“唱個歌吧!”鄭小紅總是想到歌曲對激勵戰(zhàn)斗的作用,提議說。
“好!”路明果斷地一揮手,“唱《國際歌》,唱雄壯一點!”
鄭小紅挺著胸脯,氣昂昂地走到隊列面前,雙手高揚,用圓潤的嗓音發(fā)著音:
“起來,饑寒交迫的奴隸——”
那雄渾有力的旋律,那如火似劍的詞句,從年輕的勞動者那寬闊的胸腔里噴了出來,莊嚴地在老虎跳的山谷里震響,它壓過泥石滾動的響聲,壓過鷺鷥江水流的喧鬧聲,帶著震耳的回聲,向遠處飄去。
………
最可恨那些毒蛇猛獸,
吃盡了我們的血肉。
一旦把它們消滅干凈,
鮮紅的太陽照遍全球!
這是最后的斗爭,
團結起來,到明天,
英特納雄耐爾就一定要實現。
這是最后的斗爭,
團結起來,到明天,
英特納雄耐爾就一定要實現。
歌聲停止了,熱血正在每一個人心里沸騰,大家都昂首挺胸地站在隊列里,準備著接受新的戰(zhàn)斗命令。
“同志們!”
大家正張著眼睛等待指導員交代新任務,可是路明卻突然將胸前的兩個鐵鉤一松,“嗖”地從背上取下一根黑里透紅的木扁擔,他用右手把扁擔高高舉起,問:
“同志們,這是誰的扁擔?”
大家十分熟悉趙勇的扁擔,都整齊、響亮地回答道:“連長的扁擔!”
“還記得嗎,上面寫著什么?”
大家又整齊地回答:“為了修好幸福路,不怕挑斷鐵扁擔!”
“對,為了修好幸福路,不怕挑斷鐵扁擔!剛才大家唱了《國際歌》,這是無產階級鬧革命,求解放的戰(zhàn)歌。我們革命的目的,就是要讓鮮紅的太陽照遍全球。我們修鐵路,既是為了建設社會主義,保衛(wèi)祖國,也是為了支援全世界人民的革命斗爭,同志們,你們熟悉這根扁擔,可知道不知道它的來歷?”
路明那炯炯有神的眼光停在同志們的臉上,等待著大家的回答。
“是連長他爹送給他的?!被⒇笞忧辶恋睾暗馈?/p>
路明又問:“連長他爹為什么要送這根扁擔給他呢?”
石松柏師傅沉重地說:“說起話長啦。在舊社會,連長他爹就是拿著這根扁擔來修這條鐵路,吃盡了苦頭,差點把命丟了?!?/p>
路明點了點頭,用充滿悲憤、仇恨的聲音,開始講那段悲慘的故事。
“二十多年前,日本鬼子正在我們中國殺人放火,橫沖直闖的時候,可那幫專門反共反人民的官僚、買辦、地主,卻勾結在一起,想方設法搜刮老百姓的錢財,吮吸人民的血汗。他們打著要修鐵路抗日的招牌,到處派款收捐,抓夫抽丁。趙連長他爹也被五花大綁抓了去修鐵路,還賣掉一只生蛋的黃雞婆,才買了這根木扁擔。在舊社會修鐵路是受活罪,一天兩餐吃的是霉氣沖鼻,盡是老鼠屎的稀飯,做工有背著盒子槍,拿著皮鞭的監(jiān)工跟在屁股后面押著,誰停一下腳,皮鞭就呼呼抽到背脊上;夜里被鎖在黜黑的谷倉里,監(jiān)工怕人逃跑,要大家脫個精光,每人還得綯上一只腳……
“這樣吃不飽,當牛馬,蚊子叮,臭蟲咬,不到三個月,壯壯實實的人都被折磨成皮包骨頭了。緊接著又是一場瘟疫。那些吃人不吐骨頭的官僚、地主,只知自己尋歡作樂,哪管窮人死活。病了,不給治,眼睜睜地看著人死。人死了,監(jiān)工就要活著的抬出去,扔在后山上的一個大坑里。瘟疫越來越嚴重,病死的究兄弟越來越多,每天要死十幾個。在這樣的折磨下,老趙他爹也病了,他想,照這么下去,這一百人都會被折磨掉,反正是一死,不如跟這些家伙干!他說動了幾個窮兄弟,強支起身子,去找監(jiān)工的要醫(yī)生,要藥吃。心如蛇蝎一般的狠毒的監(jiān)工,反誣趙連長他爹聚眾鬧事,圖謀不軌。他爹一聽怒火滿腔,跟監(jiān)工據理力爭。狗監(jiān)工惱羞成怒,揮起皮鞭就打,當場把趙連長他爹打得昏死過去。狠毒的監(jiān)工為了掩蓋罪責,竟說老趙他爹是患瘟疫死的,要扔到后山大坑里去。窮兄弟們含著眼睛用這根扁擔將老趙他爹抬到后山里,見他還有一口氣,就放在坑邊上。夜里,山風露水,使他清醒過來了,于是他帶著一身病痛,遍體傷痕,拄著這根扁擔,討著飯回到了家鄉(xiāng)。而那些官僚、地主,填滿了腰包,發(fā)盡了橫財,鐵路還沒影,就叫日本鬼子的飛機丟下的幾顆炸彈嚇得屁滾尿流逃跑了……”
這時,隊列里突然響起了憤怒的吼聲:
“不忘階級苦,牢記血淚仇!”
“修好幸福路,埋葬帝修反!”
“……”
路明沉痛地抿了抿嘴,又繼續(xù)說:“老趙他爹牢記著階級仇,民族恨,他作夢都在盼望早日修成這條鐵路。一九五八年,在毛主席制定的建設社會主義總路線的光輝照耀下,這條鐵路又開工了,他第一個報名,又帶著這根扁擔上了工地。誰知剛干得起勁,卻又下了馬。這一次,毛主席號召搶修這條鐵路,老趙他爹聽到這個消息后,喜得逢人就說:‘反動派的罪我受過,帝國主義的災我遭過。我兩次上路沒修成路,現在毛主席發(fā)了號召,可一定要發(fā)狠干,把鐵路修好,把社會主義祖國建設得更富強,誰敢侵略我們,就打他個狗日的!’在老趙動身來工地那天,老人家拿出這根收藏多年的扁擔,把趙連長送到村口,說:‘這根扁擔跟我一塊,在鐵路工地吃過官僚、地主的苦,現在你拿著它去修鐵路,要發(fā)狠干,按照毛主席的革命路線干,為偉大領袖毛主席爭光!’老趙接過扁擔,牢記著他爹的話,一心為早日修好鐵路,不怕困難,勇挑重擔,這大家都親眼看見了,擔子數他挑得重,腳步數他邁得快,哪里有危險,他就朝哪里沖。同志們,我們要向趙連長學習,要像趙連長那樣迎著困難上?!?/p>
這時,站在一邊的周群一揮手,問道:“同志們,你們連長哪里危險就朝哪里沖,這是什么精神?”
民兵們大聲回答:“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精神!”
“對,這就是毛主席他老人家倡導的‘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革命精神?!敝苋合蜿犃凶吡藥撞?,一手插腰,一手做手勢,說:“他為什么會有這種精神呢?剛才你們指導員講的故事,就很好地回答了這個問題,那是因為趙連長懂得階級苦,民族恨;因為趙連長懂得這條鐵路的動工,與我們祖國的繁榮、個人的幸福的關系;懂得我們的勞動是在為社會主義祖國爭光,為偉大領袖毛主席爭光!同志們,這次大塌方把公路堵住了,大家知道,這條公路是一條重要的交通干線,是三個分指揮部,四個專業(yè)工程處的運輸動脈,如果公路堵塞,不僅影響全線施工,還會給工農業(yè)生產帶來損失。同志們,大家說能讓它攔住我們前進的腳步嗎?”
“不能!”整齊的回答聲有如風吼浪嘯,響徹夜空。
路明接著說:“分指揮部黨委要求我們在今天夜晚一定把公路上的塌方處理掉,保證明天天亮前公路暢通無阻。大家有不有決心完成任務?”
“有!”
路明又說:“分指揮部黨委非常關心我們,為了支援我們的戰(zhàn)斗,還派來了推土機,鏟運機!”
“好呀!”
“帶勁嘿!”
隊列里顯得更活躍了,有的高興地喊,有的起勁地鼓掌。
石松柏師傅笑著說:“有了機械支援我們要干,沒有機械支援我們也要干!”
胖子小王說:“我們要跟推土機來個比賽,看誰的工效高?”
“……”
路明搖著手,要大家安靜下來。接著說:“現在泥石已經停止流動了,首先要成立一個突擊隊,負責處理危石,為戰(zhàn)斗掃清道路。誰愿意參加突擊隊,請舉手報名!”
“我報名!”
“我,我算一個——”
隊列里舉起了黑壓壓的一片拳頭。
突擊隊容納不了這么多人,路明從中挑選了十二個體壯力足,膽大心細的后生伢子,分成四個組,每組三個人,配備兩只手電,三根鋼釬,協(xié)同戰(zhàn)斗。
在虎伢子的率領下,突擊隊的同志背著安全索,肩著鋼釬、鐵錘,發(fā)出了“下定決心,不怕犧牲,排除萬難,去爭取勝利”的豪邁的誓言,沿著盤山小路,向老虎跳頂峰爬去。
三部推土機,兩部鏟運機,帶著震耳的吼叫聲,從正在緊張施工的車站工地、大橋工地,調到老虎跳工地來了。
數以百計的竹筒,灌滿了煤油,用草紙做成燈捻,密密麻麻地插在工地兩邊,靜侯著戰(zhàn)斗到來的時候生熱發(fā)光。
同志們整好了畚箕,選好了扁擔,帶好了墊肩,磨利了鋤頭,上好了掏耙,一層層地擠在警戒線邊……
一切都準備就緒了。就象荷槍實彈伏在戰(zhàn)壕里等待沖鋒號聲的戰(zhàn)士,只要危石處理完畢,開工號吹響,一場激烈的夜戰(zhàn)就要打響了!
山谷里清靜得很,民兵們停止了談笑,大家屏住氣息,兩只眼睛緊緊盯著半空中的那四組手電的光亮。在黑黜黜的夜霧中,那朦朧的小手電光亮一晃一晃搖動著,像螢火飛舞,似星光閃耀。人們的心,緊緊隨著這晃動的燈光跳動,在這漆黑的夜里,在這兩百多公尺高的塌方斷面上空作業(yè),可不是容易的事呀!人們聽到了鋼釬鑿石的叮當聲,碎石滾動的“嘩嘩”聲,在心里想象著那凌空作業(yè)的壯麗畫面。誰能說那閃動的光亮不是最艷麗的花?誰能說那鑿石聲音不是最美好的音樂?
路明的心繃得鐵緊,他那炯炯有神的眼睛,緊緊盯著那嵌在黑夜半空的壯美的畫圖;他那富于表情的臉膛上,正隨著那閃動的光亮,鑿石的聲響,變換著驚嘆、喜悅的表情。這時,有人輕輕在他肩上拍了一下,他回過頭,是分指揮部工程組的一個技術員。那人壓低嗓子,用一種傳遞軍機大事的神秘聲調說:
“許副指揮長請你去一下?!?/p>
他遲疑了片刻,又戀戀不舍地朝那正在半空處理危石的戰(zhàn)友們的朦朧身影,貪婪地看了幾眼,才跟著技術員來到許副指揮長面前。
巧得很,又來到了那塊三面臨水,一面靠蘆葦叢的生根石上。許高林穿著雨衣,雨帽低低扣著前額,遮住半張臉,他使勁吸煙的光亮,一閃一閃,照出了他臉上沮喪、嚴厲、氣惱的表情。
路明默默地站著,那浪擊河岸的喧嘩聲,那在風雨中枯萎、凋零的蘆葦叢,使他想起了那次不愉快的爭論,想到那個氣憤地向小越野車匆匆走去的身影。他預感到這又將是一次不愉快的談話。
“站著干什么,坐下來吧!”許高林這樣說。聽得出來是一種強忍著氣惱的聲調。
“那邊正忙哩,副指揮長有什么指示?”路明平靜地說。
“別說指示了,要能聽指示的,會有今天這個事嗎?”
許高林那提高了的聲音,像是一根無形的鞭子在路明的心里狠狠地抽打,他難受極了,心想:“嗨,他****來了!這難道只是向我個人****嗎?這是在向毛主席的革命路線****呀!”他周身的血液都向頭頂涌,憤怒得全身都顫抖起來了。他不能容忍任何人用老虎跳的塌方來攻擊紅星民兵連擔負老虎跳的工程任務,來否定分指揮部黨委按照毛主席革命路線所作出的正確決定。但是,現在蹲在他面前的是分指揮部的副指揮長、黨委委員,出于對上級領導的尊重,他壓住內心的激憤,微微偏過頭,盡量把眼睛看著那夜幕中懸空戰(zhàn)斗的戰(zhàn)友們,那里正閃耀著信心、力量的光彩!
許高林也似乎覺得自己有些過于激動,失卻了一個領導者應有的穩(wěn)重,他盡量把聲音放低了,拉著慢聲調說:
“同志,我們現在并不是追究責任,不要怕嘛!現在擺在我們面前的問題是:如何拿出求實精神來,接受教訓,改正錯誤,分指揮部工程組馬上就要提出老虎跳的新施工方案,請你們能夠正確對待自己,很好地與工程組合作?!?/p>
路明這時也平靜下來了,他從許高林這番話看出了對方全部用意,針鋒相對地說:“副指揮長,你說得對,我們是應該接受教訓,改正錯誤。怕嗎?不,我們并不怕,也沒有必要怕。我們就是要找出真正的教訓,要用黨的基本路線,對老虎跳的塌方的原因細查窮追,只有在這個基礎上,才談得上與工程組很好地使用?!?/p>
“好嘛,追查也好嘛,不過,要追查,首先應當查查自己的思想?!痹S高林尖刻地說。
路明沒有因此生氣,他十分誠懇地說:“我的思想當然可以查,不過,副指揮長,作為一個共產黨員,我應當開誠布公地提醒你:我認為事情是非常復雜的,希望你們在制訂老虎跳的新施工方案時,要按照毛主席的革命路線來制訂,要按照黨的基本路線來制訂。”
這些話盡管說得很誠懇,但在許高林聽來,卻是一種有損他面子的訓誡,他很不高興地說道:
“路明,你看你變得多驕傲,你比領導還高明啦!”
路明為自己意思十分明確的建議被誤解了感到很難受。他想到,在人們的思想認識不同的情況下,是難以找到共同語言的,他覺得這樣的談話是沒有多大意義的,他應該趕快到工地去,那里才是最需要他去的地方。
正在這時,嘹亮的號聲響起來了。它告訴人們,危石處理完了,要立即開工了。
老虎跳下沸騰起來了。
機械的引擎發(fā)動起來了,它們大聲地吼叫著,那粗大的履帶,沉重而緩慢地向塌下來的土石堆輾去。
驟然間,成百支用竹做成的火炬熊熊點燃了,那像星星一般密集的火光,匯成了一條璀燦的燈河,把整個工地照亮了。
民兵們揮著鋤頭、掏耙,擔著畚箕,向土石堆展開了攻勢。
一場機械、人工聯合的戰(zhàn)斗打響了!
施工場地是狹窄的,如何組合好勞力,是提高工效,確保安全的關鍵。周群立即抓住這個問題,找了路明和幾個排長商量,很快地劃分好作業(yè)地:機械單獨在一面作戰(zhàn),人分四路,在另一面戰(zhàn)斗,送土去,挑著空畚箕轉,各分兩路,不準混插。分指揮部下來的技術干部都被組織起來,負責安全工作,他們主要是跟著機械走,防止人進入機械作業(yè)區(qū)。
突然,四、五支雪白的光柱,向工地射去,與推土機、鏟運機的車燈柱交相輝映,把整個工地照得如同白晝。這是幾位汽車司機在民兵們的勞動熱情的感召下,打開了自己的車燈。
工地上熱烈極了,壯麗極了。那密密麻麻的火炬,象滿布夜空的繁星;那穿梭般來來去去的人流,象華燈盛放的鬧市。這一片燈河人海的繁忙景象,被倒映在五龍?zhí)独?,使平靜的青白色的河水,染成一片桔紅;粼粼的波光,躍動著戰(zhàn)斗的人影,好像水里面也正在展開一場移山填海的戰(zhàn)斗。
虎伢子正挑著一大擔土石走著,李訶緊緊跟在后面:
“班長,把連長的扁擔給我挑幾擔嘛!”
“我拿著才挑了一擔!”
虎伢子很有幾分舍不得放手,但他走了幾步后,到底還是停下來了,把肩上那根扁擔換給了李訶。
“用連長這根扁擔,多挑二十斤也覺得輕松!”李訶滿意地換上扁擔走了。
路明遠遠看到李訶挑著堆尖一擔土,估摸有一百三、四十斤,忙追上去,關心地問:
“李訶,挑這么重?要注意持久呀!”
訶不好意思地說:“這不重哩?!?/p>
迎面走來一隊扎袖捋褲腿的女民兵,走在前面的,是頭上紅星閃耀的營教導員蕭志云。路明忙高聲喊:
“蕭教導員,怎么你們也來了?”
蕭志云笑著說:“人民鐵路人民修嘛,三八橋、老虎跳不都是在一條線上嗎?”
正在忙著宣傳鼓動工作的鄭小紅,看見了女子連那打沖鋒的勁頭,眉毛一揚,快板一敲,用半導體喇叭喊道:
女子連,不簡單,
犧牲休息來參戰(zhàn),
挑得重,跑得快,
人人夸來個個贊。
這時,洪大伯也帶著一支人馬來了,路明連忙攔住。
“洪大伯,怎么能勞累鄉(xiāng)親們呢?”
洪大伯正色地說:“你說到哪里去了,盡自己一份責任嘛,算什么勞累!”
社員們都紛紛說:
“讓我們一起干吧!”
“公路不搶通,你們不能睡,我們也睡不著呀!”
人,越來越多了,戰(zhàn)斗也越來越激烈了。走,不過癮;跑也嫌慢;干脆挑著重擔沖!
“沖呀!”
陣吶喊,沖過來一隊“娘子軍”。
正在上土的周群,見這情景,問路明:
“你們連有幾百人哪?”
路明指著一隊陌生的人說:“那都不是紅星民兵連的!”
周群喊著問:“呃,你們是哪個連的?”
他們回答道:“我們是毛主席的鐵建民兵!”
周群又攔著一隊人問:“你們是哪個連的?”
他們回答道:“我們是爭時間搶速度戰(zhàn)斗隊的!”
周群笑著說:“真是各路支援大軍齊上陣呀!”
路明看到和自己一起戰(zhàn)斗的分指揮部黨委書記,看到那熱情高漲的各路支援大軍,心里格外激動。黨的關懷,群眾的支援,給了他戰(zhàn)勝一切困難的信心和力量。他說:
“老虎跳這個仗我們一定能打勝!”
蕭志云挑著一大擔碎石在沖鋒,那兩只沉重的畚箕,把他肩上的扁擔壓得彎得像把弓。
路明忙走過去,捉住扁擔說:“教導員,你歇會兒,讓我挑吧!”
蕭志云將軍帽朝腦后一推,邁開兩腿,只顧快步朝前走,說:“怕我挑不動?那我倆來賽賽肩膀勁吧!”
周群笑著說:“對呀,你們倆個穿黃棉襖的就在老虎跳下來個對手賽吧!”
“我也參加一個!”張彬也挑著一大擔追上來了。
“我們也要跟解放軍叔叔和民兵叔叔比一比!”
這稚嫩的童音,把大家的視線引過去了。卻見一個扎著羊角小辮的小妹子領頭,一隊“娃娃兵”正用書包、塑料袋擔著土,呼閃呼閃地,像一隊輕盈的小燕子飛來。路明高興地喊道:“喜妹子,你們也來了!”
喜妹子一晃小腦袋說:“我們紅小兵也要在鐵路工地上煉紅心嘛!“
這鏗鏘有力的話語,把大家心里說得熱烘烘的。
被阻在兩邊的汽車司機們,也按捺不住地投入了戰(zhàn)斗。他們有的用盛汽油的白鐵桶提,有的用手端、肩膀扛,都在為掃清公路上的塌方盡自己的一份力量!
勞動的熱潮一浪高過一浪。人們的勞動熱情,驅散了寒風,冷露、晨霜;人們的勞動干勁,掃除了堵塞在便道上的土石泥沙。
……
人們用勝利的歡呼聲,汽車引擎的轟鳴聲,汽笛的歡唱聲,迎來了黎明前的第一線曙光。
當紅星民兵連勝利地踏著晨光回柳寨的時候,路明悄悄把虎伢子喊到一邊,問:
“虎伢子,還頂得住嗎?”
虎伢子把一對亮眼睛睜了睜,將胸脯一挺。雖然沒有說話,但意思是很明白的:你看,我精神不是蠻足嗎?就是再有兩個晚上不睡覺也是沒關系的。
見指導員笑了,虎伢子才問:“有任務?”
路明一點頭,滿意地揮著手說:“走,我倆上老虎跳!”
虎伢子二話沒說,跟在指導員后面向老虎跳走去。雨后初晴的陽光,在他們身上灑滿了溫暖、燦爛的光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