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太陽懶洋洋地出來了,光線很柔和,它照在老院子里的每一個角落里。在這個季節(jié)里,人們一般無事可做,便聚在一起東家長西家短,唧唧喳喳聊著天,有說有笑,而猛子婆此刻正在家里忙得不可開交,喂豬打狗,全身沾了好多污物,臟得不得了。
“猛子娘娘,莫太忙咧,停下來歇一歇,講下白話嘛!!”有人在叫她。
“要得!等下再做也可以的?!泵妥悠虐压ぞ咭蝗?,就一屁股坐在院里的條石上,和大伙吹起牛來,扯這扯那,表現(xiàn)得特別積極。這下子她精神還是比較好的,可是過一陣子,她又呼呼大睡了,昨晚她因有事睡得實在太晚了。
遠(yuǎn)遠(yuǎn)的,對面的田間小路上,有一對五十六歲的夫婦領(lǐng)著一個小伙子,提著禮物,徑直朝猛子婆家走過來,十有八九是來請猛子婆做媒的,于是大家就叫醒了猛子婆。
“猛子娘娘,問過好多人,終于找到你家了?!眮砣孙@得很激動。
“你是西巖市的那個人吧?是你二嫂介紹的吧?”猛子婆這下記性好得出奇,好像什么都能記得。
“是的啊,她和你說起過的啊。喃,這個就是我個崽狗伢子了。你老人家看看咯,個鬼仔仔這么大年紀(jì)了,老不爭氣,找個妹子家也找不到!”那個婦女就把躲在身后的那個小伙子拖出來,“你看咯,還怕丑得很哦!我咧,擔(dān)心得不得了哦。”
猛子婆哈哈大笑,就和他們交談起來,院里人也在一旁看熱鬧,一個個臉上堆滿了笑容,顯得格外有精神。
“好的,沒有問題,保證可以!”猛子婆拍著胸口,“你們坐一下,我換下衣裳就出來!”猛子婆于是進(jìn)去修飾打扮一番。
出來后,猛子婆仿佛換了一個人似的,她的臉明顯化了妝,打了一層厚厚的粉,顯得白多了,身上穿著一套花衣裳,炫目得很,頭上戴起一頂太陽帽,腳下是青色布鞋和白色絲襪子,這身打扮看起來有點像唱戲的行頭。最顯眼的是她手上的那一把大莆扇,她搖起來,顯得韻味十足,這把莆扇是必不可少的道具,有了它,猛子婆如虎添翼,說起話來,更是滔滔不絕;如果沒有了它,估計她連話都不會說了,這把莆扇對于猛子婆來說,就像諸葛亮那把鵝毛扇一般,搖一搖,那韻味就表現(xiàn)出來了,靈感跟著也就奔涌而至。
猛子婆領(lǐng)著那一家子三人,沿著那田間小路走遠(yuǎn)了,只見她一路上搖著那莆扇,悠哉游哉,身影漸漸遠(yuǎn)去了。
當(dāng)他們一行人去到女方家里的時候,那女孩剛從廣東打工回來,感情上碰到很多挫折,心情郁悶得不行,整天把自己關(guān)在房子里,老是發(fā)脾氣,一聽到有人來做媒,更是大發(fā)雷霆,就當(dāng)著大伙的面把猛子婆趕出了家門,搞得在場的人都很尷尬。猛子婆在整個職業(yè)生涯中,還沒有碰到這樣的釘子,不過她始終有著自己的職業(yè)本色,她沒有想過后退,當(dāng)然也無路可退。
女方的家長顯然很不好意思,一勁地說著:“對不住啊,我個女不懂道理。”男方的家長也顯得憂心重重,猛子婆這才剛剛進(jìn)到女方家,就被那女孩趕了出來,這還沒有開始呢?這個媒也太難做了吧?猛子婆到底行不行???
猛子婆覺得這個太有挑戰(zhàn)性了,這反而激起她的斗志。莫非一世的英名要毀于一旦了?我猛子婆可是從沒有失過手呢!我絕不能放棄,絕不能就這樣算了。她坐下來,沉默了一陣子,閉著眼睛,仿佛快要昏昏欲睡了,只是右手那把莆扇一直不曾停下來,還是緩緩地?fù)u著。
猛子婆突然像觸電般猛地站起來,把雙方父母叫過來,跟他們一一耳語了一番,如此紛咐了一番,仿佛只要依計行事,便大事可成也!雙方聽了,面色舒展開來,稍稍有了些底氣。
“慢慢來,莫急?。≡郊痹讲恍械?!你只要信我的,我保證他們兩個月之內(nèi)可以結(jié)婚。!”猛子婆像是給他們吃了個定心丸,接著便和他們約好半個月后再來,雙方的父母都點了點頭。
當(dāng)太陽快落山的時候,猛子婆又搖著那莆扇,一搖一擺回來了。院里依舊圍著一圈人,人們一見她走近了,又湊上前去。
“猛子娘娘,做成了嗎?”人們顯得異常關(guān)心,大伙知道這個媒比較有難度,不那么好做,于是急忙問道。
“現(xiàn)在還講不清哦,不過應(yīng)該快了?!泵妥悠挪患辈宦鼗卮?,其實在她心中早已是胸有成竹了。不過她也表現(xiàn)出從未有過的焦急和憂慮,這是她從事這個偉大的職業(yè)以來碰到最棘手的一次。
半個月后,猛子婆又去了女方了,遠(yuǎn)遠(yuǎn)地,女方的母親就迎了過來,臉上像一朵綻開的花兒。
“猛子婆,我都按照你的吩咐說了,現(xiàn)在她心情大好,感情方面好像全放開了。”
“是吧?我早說了,可以的嘛!”猛子婆一臉的得意,“這下好辦事了?!泵妥悠攀疽馄渌娜瞬灰M(jìn)來,她則在女孩母親的帶領(lǐng)下,走進(jìn)女孩的房間。圍觀的人群卻是疑惑不解。
“妹子家,你的頭發(fā)好漂亮,哪里做的???猛子婆一見到那女孩子,打著哈哈,熱情得不得了。
女孩子看起來對她還是非常反感,冷冷地說了句:“深圳做的,你想怎么樣?想幫我做媒嗎?我可是告訴你,我對屋里的伢子家不感興趣?!?/p>
面對如此清高的女孩,猛子婆依然陪著笑,“我不是來做媒的,我是看到你的頭發(fā)很漂亮,就蠻感興趣!我想明天也帶我媳婦到城里做個頭發(fā),所以先來請教一下你??!”
“是嗎?你真覺得好?”女孩子一臉的疑惑,因為這頭發(fā)在村里人看來簡直是一個雞窩,而且那五顏六色的怪得像一個妖怪,此時竟然有一個農(nóng)村老太婆這樣說,她到是吃驚不小,于是反過來仔細(xì)問起猛子婆來。
“這頭發(fā)要碰到會欣賞的人,才顯得有價值,就好比我這樣的人才懂得欣賞你的美。我覺得你的頭發(fā)太有品味了,我去過不少地方,都沒有見過這種發(fā)型,這應(yīng)該是最新流行的吧?”
“那是!”女孩頗為得意,于是和猛子婆就發(fā)型交流起來。她們談起了發(fā)型的發(fā)展,如何裝扮頭發(fā),每種發(fā)型表現(xiàn)出來的個性,竟然就此問題和她聊了兩個小時,仍意猶未盡,猛子婆講起來,也絲毫不遜色,的確是見過世面的人。
這下輪到女孩目瞪口呆,想不到家鄉(xiāng)農(nóng)村竟有如此高人。猛子婆趁熱打鐵,接著又談?wù)摲b及現(xiàn)代愛情等話題,涉及面也相當(dāng)廣,那女孩仿佛像見到知音一般,只有點頭的份,對猛子婆佩服得五體投地。
“愛情也是如此。你是如此優(yōu)秀,可是你愛著的那個伢子家根本不會欣賞你,你為此這么郁悶,又何苦呢?我看你完全可以在家里找一個懂得欣賞你的人!”猛子婆說得條條是道,于情與理都是那么得當(dāng)。
“是啊,我也是這樣想的。我對外面的愛情已徹底失望,也想回家鄉(xiāng)找,可是家鄉(xiāng)真有懂得欣賞我的人嗎?”女孩仿佛抓到一根救命的稻草一般,呆呆地望著猛子婆,眼里充滿著期待。
猛子婆此時覺得很得意,她的目的快達(dá)到了,但仍然欲擒故縱,“有是有的,不過你的要求不同一般人,所以我要回去幫你看看!”
于是猛子婆便告辭出來,這個心理戰(zhàn)打了整整一個下午,她有點累,不過心里卻是美滋滋的。
可想而知,第二天猛子婆再來時,女孩子成了和她無話不談的好朋友。猛子婆便向他推薦了狗伢子,而且順便把他帶過來了,女孩也不害羞,和狗伢子熱烈地交流著,而狗伢子在猛子婆的“包裝”下,談吐裝扮也很出色,表現(xiàn)相當(dāng)?shù)轿?,是女孩喜歡的那種類型。于是一切都很順利,雙方覺得比較有感覺,算是初步定下來了。
回到院子里,猛子婆興致勃勃談?wù)撻_了,她此時仿佛像一位凱旋的英雄,那大嗓門大得全院子都可以聽見,接著她把袋子打開,將水果,糖,餅干什么的分給大家吃,大家分享猛子婆勝利的果實,開心得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