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情人節(jié)上午。

我接了個跑腿單。

到山門橋上山門至洞口的班車上去接貨，送到工業(yè)園。

我騎著三輪車到達的時候，司機已經(jīng)把貨下在了旁邊的商店門口。

跟乘務(wù)員核對了貨品和收貨人的電話。

確認準(zhǔn)確無誤。搬貨。

在我把貨物費力搬上三輪車的時候，看到兩個剛下車的男人，跟旁人問路。

從穿著看上去，兩人是典型的農(nóng)民打扮，一個70多歲，滿頭白發(fā)，一個50多歲的樣子。

我走過去，聽明白了他們是要去工商銀行。

我說：工商銀行離這里還比較遠，你們打個的士去吧，也就8塊錢左右，直接到門口。

年老的說：我們走路去，也就1公里多路。

年輕一點的跟我呵呵憨笑。

我說：這么大的太陽，多曬啊，再說，你又不知道路，要是走錯了更麻煩！我現(xiàn)在要去送貨，跟你們不順路，要不，我可以載你們?nèi)ァ?/p>

年老的向我表示感謝，還是堅持要走路去。

很明顯，他們是為了節(jié)省幾塊錢。

這讓我心里涌出一股說不出來的味道。

我問他：你去工商銀行做什么？

他說：我們是從山門來的，這是我兒子，是個殘疾人。村干部通知我們，說殘疾證到期了，要重新審核驗證，去工商銀行辦理手續(xù)。

我聽了有些疑惑，按理說，辦理殘疾證相關(guān)事誼，應(yīng)該在民政局殘聯(lián)，關(guān)工商銀行什么事？

我于是說：村干部真的告訴你在工商銀行辦？你有沒有聽錯？最好先打個電話問清楚，免得多走冤枉路。

他掏出一張紙給我看：這是殘聯(lián)的電話，你幫我再問問。

打通了殘聯(lián)的電話，按對方要求，又報上了他兒子的身份證號碼。

工作人員回答：是的，殘疾證驗證審核，要先去工商銀行消除以前的金融信息，重新登記才能辦理。

確認沒有錯，我打算用三輪車先送他們?nèi)スど蹄y行，然后再去送貨。

但是，這時候，客戶打來了催貨電話。

我只能說：我要送貨去了，你們還是打的去吧。這樣，你把電話號碼留給我，等我送完貨再去協(xié)助你們辦理。

記下了他們的電話號碼。過馬路。我看到他們也走向了路邊的的士。

到工業(yè)園送完貨，我準(zhǔn)備騎往工商銀行，老婆又發(fā)過來一單。

從電商產(chǎn)業(yè)園取貨，送到新華路。

送完第二單的時候，看了下時間，已經(jīng)11點了。

我撥通了他們的電話。

手機鈴聲響了很久，最后接通了。

我問：你們事情辦好了嗎？

他說：我們還沒找到工商銀行。

我搖搖頭，無奈苦笑，問：那你們現(xiàn)在在哪里？

他說：我也不知道這是哪里，說不清楚。

我說：你告訴我附近有什么建筑，或者店鋪。

他說：有個農(nóng)村商業(yè)銀行。

我說：洞口街上有好多個農(nóng)村商業(yè)銀行，還有其他什么店鋪嗎？

我一邊打電話，一邊騎車開往工商銀行。

到了的時候，又給他們打電話，左顧右盼地到處看，一邊在電話里指引他們怎么走。

過了好久，才看到這對父子從一橋端頭走過來。

我笑著問：你們不是打了的士嗎，的士可以直接把你們送到工商銀行門口的啊！

老人說：的士司機要8塊錢，我給他5塊錢他不干，我們就走路了。

他兒子也跟我呵呵憨笑，擦拭著額頭上的汗水。

我笑說：5塊錢是你們山門的價錢吧，洞口的士起步價是6元，兩個人收你們8元不算貴?。?/p>

領(lǐng)著他們，取了排隊號，協(xié)助他們辦理手續(xù)。

在辦理的過程中，我才知道他兒子說不清楚話，也不會寫名字。

辦完相關(guān)手續(xù)之后，銀行工作人員說：可以了，你們?nèi)埪?lián)辦證吧！

我看了下時間，快12點了，對他們說：現(xiàn)在過去，人家也下班了，我們找個地方吃點飯，下午再去吧！

老人家說：那我們回去，明天再來。

我說：這樣既耽誤工夫，又多花了車費，為什么不休息一會，下午去辦呢？

但老人還是堅持要回去。

我想了想，在心里笑了：也許這一路上，我太熱心了，熱心得過了頭，人家懷疑我是不是詐騙犯，把他們騙到緬北去嘎腰子呢！

換位思考，如果一個陌生人，不計報酬地對我如此熱心，我心里也肯定會有所提防。

我說：這樣吧，我給殘聯(lián)再打個電話，看現(xiàn)在過去是否可以？

老頭點了點頭。

電話打通了，我開了免提。

殘聯(lián)的工作人員再次讓我報他兒子的身份證號，我照著先前紙上寫的念了一遍。

對方說：我現(xiàn)在就給你登記吧，你們就不用過來了，等證辦好了，我們會通知你的。

我問：什么時候可以接到通知？

工作人員說：可能要年底或者明年元月份。

掛了電話，我又把電話內(nèi)容給他們說了一遍。

老人臉上露出了笑容。

我說：那你們現(xiàn)在可以回去了，我送你們?nèi)プ嚒?/p>

父子倆坐上我的三輪車。老人坐前面，他兒子坐到車廂里。

沿著雪峰中路，騎到山門橋下。

倆人從車上下來。

我告訴他們：從這里上去，在橋那頭就是坐去山門的班車。

老人說：知道了，到這里我就熟悉了。

這時候，老人從身上掏出10塊錢來，一定要塞給我。

我笑著把他的手推開：我?guī)湍銈兪浅鲎杂谖业膬?nèi)心，不是為了掙錢。

但是，他一定要塞給我。

可我，面對這么一對父子，一個滿頭白發(fā)，一個殘疾，我真的無法接受這10塊錢。

我用手費力攔著，拒收他塞過來的那張紙幣。

我們就這樣在路邊推搡著，引起一些路人駐足觀看。

旁邊商店的老板娘大概看出了是怎么回事，對我說：你就收下吧，這不是錢，是忠厚老實人的一點心意。

他兒子也站在一邊，朝我呵呵憨笑著，不住地點頭傳達著善意：你就收下吧！

我還是無法接受。

可老人仍然一直往我的口袋里塞，看他的架勢，我今天如果不收下這10塊錢，他絕不放棄。

我最后不得不收下了。

然后，站在路邊，跟他們道別。

我看著這父子倆爬上水泥臺階，走過山門橋，去橋那頭坐班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