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春雨下得太勤,接連不斷地下到了五一之后,人們都在擔(dān)憂夏秋之季會有大旱。果然,天一放晴,氣溫就持續(xù)高燒了,那些新栽的樹木似乎熬不下去了,葉子蔫蔫然無精打采的。種樹的師傅早晚來澆水,到了傍晚,那些金絲楠木、香樟與桃李,漸漸又神清氣爽了。
院子里那些茂密的臺灣草,在雨季是十分養(yǎng)眼的,綠油得惹人心疼。草們長勢極好,因孩子們定期清除雜草,這些溫柔的臺灣草,一簇簇,一叢叢地連成了一大片,兩個月時間就把草池鋪上了厚厚的氈子,赤腳走上去,或者小心坐下來,如茵的綿軟是十分愜意的。
然而,臺灣草是柔弱的。當(dāng)雨季過后,迎來漫長的高溫晴天,它們耐不住陽光的炙烤,昔日的青蔥、翠綠、油潤欲滴,慢慢喪失了顏色,像營養(yǎng)不良的孩子抑或疲憊不堪的老人,扎堆般的蜷縮在一起,全身焦黃,沒有神氣,缺乏活力。這時,潛伏在草池里的雜草張牙舞爪地得意起來,尤其是枝節(jié)細(xì)密、觸須豐富的馬鞭草,已經(jīng)爬到了上面,暴露了它們頑強(qiáng)的生存本領(lǐng)。
孩子們欣喜地圍上去,興奮地把那些曝光的雜草連根拔起,來了次徹底地清剿??蓱z那些極為柔弱的臺灣草,被踐踏在腳下,滿池凌亂,狼狽不堪。于是,有人說:“孩子們,快收手,你們拔了雜草,臺灣草卻被踩死了,得不償失啊?!币粋€領(lǐng)頭的孩子說:“不怕呢,野火燒不盡春風(fēng)吹又生?!?/p>
大人們感嘆頑童的較真,似乎也豁然明白了什么。
太陽還是照樣強(qiáng)烈地炙烤大地,每天最高溫度一直在35°以上。那些臺灣草越發(fā)枯萎了,只要一個火星,整個草池就會燃爆。然而,那些給樹木澆水的師傅,似乎并不同情這些干枯的草們,任其自生自滅,在它們眼里,那些樹木才是要拯救的對象。
終于,天下雨了。在一個黃昏,忽然西天就扯過來一大片烏云,接著刮起了風(fēng),在天氣預(yù)報上看了,今天有陣雨。哎,這場雨來得太遲了。早來半個月多好啊,菜價就不會這么高了;早來一個禮拜多好啊,不用天天澆水了。這場陣雨下了兩個小時,痛快淋漓,涼風(fēng)習(xí)習(xí),溫度瞬間就降低了。好多人在雨中歡呼,全身濕透了也無所顧忌。
第二早上,空氣清新了許多,那種久違的濕潤感似乎格外強(qiáng)烈。外出散散步吧,肯定是最好的享受了。騎車來到院子里,那些楠木、香樟、印度紫檀還有紫薇花,滿園的樹木都精神抖擻。我朝草池小跑過去,看看那些焦黃的臺灣草,不看不知道,一看則驚訝不已。那些匍匐在地的草們,竟然大半變綠了。野火燒不盡,逢雨就復(fù)蘇。真的令人震撼。
過了兩天,在夜里老天眷顧這些草們,又悄悄來了一場雨,潤物細(xì)無聲,門前的泥土濕透了。大清早,我迫不及待來到院子里,看著這些小草已然脫胎換骨地綠了,匍匐在地的草們都昂起了頭,在晨風(fēng)中搖曳,那是在感恩這場及時雨呢,還是在歡迎默默注視它們的朋友?
小草,或許是世間最柔弱之物了。但是,這柔弱之軀卻有著極為強(qiáng)大的生命力。老子對柔弱有著獨(dú)特的思考,柔弱可以全身,大風(fēng)可以吹折高大的樹木,卻吹不斷毫不起眼的小草。在中國人的哲學(xué)里,柔弱并不是脆弱,更不是軟弱,柔弱是一種生存的智慧。臺灣草,在久旱不雨的幾個月里,它們挺過了高溫的煎熬,一旦天降甘霖,它們就展露出生命的綠色,煥發(fā)出無窮的力量。
我致敬這些不起眼的草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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