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向來癡

高中學(xué)習(xí)固然新鮮與繁忙，可是這一樣沖淡不了我對子露的思念。高中的女生因為在成長的促動下，開始蹩腳地打扮。其實，這根本就是弄巧成拙。不僅沒有達成成熟的氣質(zhì)，也失掉了最初的純真。我愈感到子露的可貴。我的心里只有子露。

每個周末，我都會急著回家，每次都要顛簸三四個小時，而我樂此不疲。誰會知道我歸家是因為子露呢?當(dāng)然，令我快樂的，還有我每次都會或借或買些書回來給她讀的。古人云：紅繡添香夜讀書。而我們不僅僅是子露陪我讀，也有我陪子露讀。我喜歡為她點燃一支紅燭，坐在她的左邊，與她一起看，也看她。這個傻丫頭，書中的故事會準確無誤地在她的臉上上演。有個時候，她的微笑如夜來香般在氤氳燭光中開放，在我的眸光中憂美芬芳。自然，眼淚也會晶瑩無聲地滑下的。每至此時，我便會用手揩拭她兩頰的淚。子露終于回過神來。我們相視會心地一笑。

子露秀外慧中，她對書法與繪畫有著特殊的愛好和天賦。每次我回家，她便拿出一周來寫的字畫的畫給我看。我自然驚嘆她的手巧與心靈?？墒且姷剿脑厩嗍[滑膩的小手因為勞動的磨損而過早的衰老，心在拼命地疼痛。我吻她的小手。生怕每一?；覊m每一種空氣中的湍流也會碰痛它。我告訴自己子露是以露為魂的人，容不得半點的傷害的，哪怕是發(fā)膚的。

傍晚幫家里做了些事，有點空閑，便去洗衣服?？墒亲约簩嵲谑潜渴直磕_，每每洗不干凈，子露便一把搶過來，放下自己手中的衣物幫我洗起來。那一雙溫柔的手拍擊起清澈的水花，濺在她的臉上，垂下的發(fā)上，竟有一種說不出的淳樸之美。難怪人講“女人是水做的”，與水融為一體的子露給人以清新嬌柔之感!看著絕美的子露，我便癡呆起來。子露也意識到了什么，抬起頭來，向我開出一個含苞的笑，伸出一個手指在空中比劃著：傻哥哥!

如果做完這些事情還有空閑，我便推上自行車，帶上子露。騎到山村的馬路上，追逐夕陽。任晚風(fēng)拂起子露的長發(fā)。我當(dāng)然還要假裝沒有騎熟，于是也選些較坑洼的地方騎。自然嚇得子露抱住我的腰。子露聰明，明白我的用意。她嬌嗔地將頭伏在我的背上，用手在背上寫著：子愍哥哥，你真壞!我會得意地笑，情不自禁地哼幾首歌給子露聽。子露在背上寫著告訴我：哪天我媽請客，叫了子露一起吃，她不肯，于是老媽便挑了些送到子露家，非得要她吃了不可，老媽講姑娘家正長身體不能少了營養(yǎng)，越能吃越長得漂亮啦。我聽了，哈哈大笑，講，如若你吃成了水桶般，我便再也載不起你啦!子露咯咯地笑起來，小拳在我的背上輕輕地捶下去。我聽老媽說，在我不在家的日子里，家里的事較多，老爸常不在家，子露便常常過來幫忙，洗衣煮飯，打豬菜喂豬。子露怕老媽一個人會悶壞，便纏著她講故事聽。子露是如此地懂事與孝順。爸媽自然也將子露視為己出。而村子里的大媽大娘們早已將此事看在眼里，常笑著對子露講：子露你便嫁到子愍家吧。老媽聽了，呵呵一笑，意味深長地望著子露。子露則臉若粉霞，紅云紛飛。子露寫到這里，頓了頓，又寫道：我好想爸媽。我知道，子露又想起傷感的往事來了。我告訴她，我的爸媽很喜歡她，你便也叫他們爸媽吧。

騎累了，便停下坐在路邊的草地上?？赐眸B歸飛，聽牛叫哞哞。子露依在我的肩上，出神地望著夕陽西下，一臉的恬靜之美。

我是個急性子的人，想到答應(yīng)子露要認我老爸老媽為爸爸媽媽，一到家，便與他們商量起來，老爸老媽自然同意，只是覺得不問子露的爺爺是不怎么好的。子露的爺爺是個飽經(jīng)滄桑的老人，眼見孫女兒一天天地長大，十幾年的相依為命，自然多少明白孫女的心思。老人心境明朗，哈哈一笑，一口應(yīng)承下來。晚上，與老爸對飲。我敬他酒，老人一飲而盡。老淚一不小心滾了下來，打在碗里，清脆作響。

我望著正為老爸老媽盛飯的子露，心中涌出無盡的憐愛。子露太需要一個人來照顧她了。一般人是由憐生愛，而我是愛中有憐。這顆行走在塵世間的“露”，我怎么忍心讓她摻入一點一絲的塵滓呢?這晚，子露爺爺與老爸暢飲至午夜。許多塵封的往事被酒香點燃，從那胡子灰白的嘴里講出來，鮮活如初。

其實，不用我與子露”私訂終生”，原先老爸老媽便與子露的爸媽稱兄道弟的，兩家人意氣相投，效法起古人來，來了個義結(jié)金蘭，連下代也不“放過”，兩家約定，若生男則結(jié)為兄弟，若生女則結(jié)為姐妹，若為異性，則結(jié)為夫妻。只是后來發(fā)生變故，老爸老媽則怕我長大后難順長輩們的意愿，講也白講，而后事更不可知。老爸于是把這事放在了心底。而露的爺爺則眼見愛子愛媳雙雙離去，自覺撫養(yǎng)不好子露，與我家從此門不當(dāng)戶不對，遂也不提此事。

然而，像是冥冥中注定的一般，其中幾經(jīng)變故，還是按照預(yù)定好的搖搖晃晃始終不離中心地發(fā)展著。

村子的風(fēng)俗中本來便有十六七歲便訂親者。老爸老媽等見我尚在讀書，不便過早辦此事，便擱下。現(xiàn)我主動提出，三個長輩自然求之不得，歡喜之極。

一整夜，我與子露都并坐著聆聽舊事。她如水的眸子一會兒低下去，一會兒看我的眼。

待大人們收拾停當(dāng)，睡去了，我卻與子露相坐在星空下。看銀河織女牛郎。子露在我的手心寫道: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我猛然驚覺，這是我才學(xué)過的課文，子露居然會背!原來她怕落后于我，她總是在拼命學(xué)習(xí)的。

唉，我的傻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