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26日早晨,正要背包上班,窗外忽然傳來了一聲鳥鳴——“哥哥——苦”。我心猛地一震!我對這個聲音太熟悉了,從小聽到大,不管輾轉(zhuǎn)到哪兒,它似乎總伴隨著我。它不是只在暮春時節(jié)啼叫嗎?為什么在盛夏里也如此呢?
它叫做子規(guī)鳥,又名杜鵑鳥。聽說它每次啼叫,都要到口吐鮮血為止的。早就該為這只人間悲鳥寫點什么了。提筆之時,自然地想起了兩個久遠但從來不曾忘卻的凄惻人心的故事。
第一個和屈原有關。
屈原的故鄉(xiāng)在湖北秭歸,歸屬于戰(zhàn)國時期的楚國。當屈原正春風得意地做著楚國的三閭大夫時,與其同朝的上官等一批屈大夫稱之為“黨人”、我稱之為“小人”的奸佞向楚懷王屢進讒言,“王怒而疏屈原”。
后來,只長頭發(fā)不長記性的楚懷王再一次受秦國欺騙,與秦昭王在武關約會,被強行扣留在咸陽,四年之后客死于此。小人之心不可測,上官伙同楚懷王幼子子蘭又向即位的頃襄王屢進讒言,“頃襄王怒而遷之”。
被“怒而遷之”后,屈大夫一直過著放逐的生活,流落至湖南湘江、沅江一帶,最后到達汨羅江。其間,曾有一漁父規(guī)勸屈大夫說“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纓;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吾足”,而屈大夫眼中揉不進半粒沙,堅守著“舉世皆濁我獨清,眾人皆醉我獨醒”的信念。
悵擁著對楚國的無限眷戀,對“世渾濁莫吾知,人心不可謂兮”的無限遺憾,懷沙自沉于湖南汨羅江中。
屈大夫遠在秭歸的妹妹聞此噩耗,悲痛欲絕,竟郁郁而終!其靈魂變成了一只鳥,日夜在故鄉(xiāng)上空哀喚:“哥哥——苦!哥哥——苦!”讓更多的人知道屈原的故事。
另一個是大約10多年前我從課外書上看到的民間傳說。
一個擁有許多財產(chǎn)卻憨厚老實的地主有兩個兒子。大兒子是大媽生的,小兒子是后媽生的。大媽因故死得早。后媽為了讓自己的兒子以后全額繼承地主的遺產(chǎn),千方百計地刁難、折磨大兒子。
等兩個兒子長到成人大小時,計謀從這個“最毒不過婦人心”中汩汩而出。后媽讓他們?nèi)ルx家很遠的一塊地里種豆子。誰的豆子先發(fā)芽誰先回家,不發(fā)芽的直到發(fā)芽為止。為了以示公平,兩個兒子各拿了一個一模一樣的竹筒,里面裝著豆子。
兄弟倆出發(fā)了。走了半天的路程,渴了、累了,于是放下行頭,來到一溪邊喝水。喝完水后又繼續(xù)前進。
來到目的地后,他們松地、刨坑、撒豆、覆土、澆水,然后等待發(fā)芽。一天天過去了,豆子終于發(fā)芽了,是哥哥的。弟弟的卻毫無發(fā)芽跡象。于是,弟弟讓哥哥先回家,自己再等等。哥哥說一起回家,不要等了。想不到的是,哥倆的關系并沒有因后媽的關系變得生疏,反而更加親密。
哥哥回家了,一個人,因為拗不過弟弟。后媽大怒。計謀失敗了。當后媽找到自己的兒子時,發(fā)現(xiàn)只剩一堆撕扯碎的衣褲和幾根零散的白骨了。兒子遭野獸吃了。
原來在溪邊喝水后,弟弟錯拿了后媽給哥哥裝有炒得半熟的豆子的竹筒。本來就看不慣大兒子的后媽喪心病狂,將其毒打致死。
弟弟的靈魂看到了此情景,悲痛欲絕,變成了一只鳥,日夜在哥哥墳地上空哀喚:“哥哥——苦!哥哥——苦!”讓更多的人知道哥哥的故事。
故事講完了。我感嘆于中國古代的勞動人民寄予在這只鳥身上的美好愿望的憐憫情懷。
接連的幾天里,我還在期待著它的叫聲,可未聽到它絲毫的聲音。我不禁鞭笞起自己那殘忍的“期待”來。它已經(jīng)夠苦了,難道希望它啼血而亡嗎?
映山紅,花兒為什么這樣紅?難道是子規(guī)鳥啼血染紅的嗎?哦,子規(guī)啼血映山紅。映山紅,又名杜鵑花,為長沙市市花。為什么會選為市花?或許與子規(guī)鳥也有著牽連吧。杜鵑花是可以吃的,我也吃過,比較酸,是子規(guī)鳥的心酸嗎?或許此花此鳥本是一體,只是在人間以兩種絕悲的形式存在著。那天早晨的鳥鳴,是在催促我了卻多年的夙愿嗎?
它是一只鳥,僅僅是一只鳥而已,卻比人還人。如果有來生,我愿做一只子規(guī)鳥,和它們一起為人間的故事悲情,和它們一起啼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