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所在的村子就在云山腳下,抬頭便可見云山。云山的云霧給我留下了太多的想象空間。在天睛時,云淡風輕,柔和的天幕是淡藍的,絲絲白云輕輕飄過,顯得那么漫不經(jīng)心,每當下過雨后,那時的云山又是另外一番景象,濃濃的云霧籠罩著云山,嚴嚴實實,它久久不愿揭開云山那神秘的面紗,臨近村子的小山頭,像蒙上一層薄薄的紗,飄忽不定,若隱若現(xiàn)。
每每望云山,我便會發(fā)呆,幻想著山里面是否住著神仙。在我細小的心靈里,那是一定有的,他們就像《西游記》里的神仙一般,乘著云朵,飄下來,再升上去,瀟灑飄渺,虛幻無常。于是我的心便跟著飄起來,飛到那云層里……幻想是美好的,至于云山里到底有沒有住著神仙,我一直也很疑惑,于是也常去問大人們。對此,他們不屑一顧,都笑我傻得出奇,搞不清這破小孩怎么會有這些奇怪的問題!事實上他們也說不出個所以然,沒有一個明確的答案。我于是更好奇,一直在思索這個問題。直到初三那年去了一次云山,見識了一位神仙,當然具體點來講是一位半仙,或者說是一位修煉到爐火純青的神人,才解開這個謎底。
記得初三那年,同學們一直鬧著要去云山玩一次??炫R近元旦節(jié)的一天,我所在的85班班主任同意并宣布,下個星期天全班一起去游云山。班里頓時歡聲雀躍,興奮不已,都在大聲地叫嚷著,但有一個人很冷靜。這個人便是來自雙牌鄉(xiāng)的劉同學,他和我非常要好,我倆經(jīng)常一在起玩,形影不離,無話不談。
劉同學喜歡看武俠小說,經(jīng)??吹萌绨V如醉,經(jīng)常幻想著可以練就一種絕世神功,天下無敵,所以他寄希望于云山,希望有機會支云山尋找大師高人,拜師學藝。他平時一有空就跑到資江邊,靜坐河邊,吸取天地之精華苦練氣功,聽他本人說已練得初有成就了。
劉同學跑出了教室,站在樓頂上,遠眺云山,此時他看似平靜的表情下,卻隱藏著一顆比任何人都要興奮的心。此次他希望能遇到仙人,或者那些道行很高很神的人。
全班同學在班主任老師的帶領(lǐng)下,又唱又笑。當大家來到山腳下,劉同學便催著我一個勁往上爬。首先去了仙人橋,仙人橋地勢非常險要,風景很優(yōu)美,但并沒有發(fā)現(xiàn)半點仙人的影子。
“仙人一般是住在山洞里的,你知道哪里有山洞嗎?”他并不死心。我憑著以往的記憶,帶他去了一些偏僻的地方,然而并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山洞。再后來又爬到了云山頂,可想而知,我們是徒勞的。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此時的云山頂,氣溫好低,樹上結(jié)了冰,我們又饑又渴,冷得直發(fā)抖,我們這才想起一天沒有吃過一點東西,沒有喝過一口水。我倆頭好昏,天旋地轉(zhuǎn),直想倒下去,稍稍休息一下,便拖著疲憊的身軀往山下走。
天色更暗了,饑寒交迫的我倆,此時走在冷清的山路上,內(nèi)心也非??只?,慶幸的是還能隱隱約約聽到遠方傳來的同學們的叫喊聲:“下山了,大家快下山了,跟起來啊,莫掉隊了!”這些叫喊聲給了我倆極大的安慰,我們并不太孤獨。想必他們已經(jīng)下到半山腰了,我們想回應,卻沒有力氣,叫不出來。
堅難的一步步挪一下,過了云山堂,再往下繼續(xù)走。我們在路邊發(fā)現(xiàn)了一個露天的菩薩,它的前面有幾支香還在燃燒,前面供著一盒蛋糕,我們望著那蛋糕,直流口水。
能不能吃啊?怕不怕遭菩薩報應啊?可是我們已管不了那么多了,冒著危險,將那蛋糕拿來,狼吞虎咽,風卷殘云般吃了。
吃了蛋糕,似乎有勁多了,我倆一個勁急沖沖往下跑,一路上只有啪啪的腳步聲在山谷里回蕩,靜極了。
突然,劉同學停了下來,他捂著肚子,臉上的表情極為痛苦。“好痛啊! 肚子好痛?。?rdquo;他慘叫著,此時臉部的肌肉痛得變了形,他蹲在地上,嘴里不停地叫喚著,那聲音在寂靜的山谷里回蕩,顯得異??植?。。
我束手無策,大聲叫老師和同學,可是此時估計他們早已到了山腳下了,哪里聽得到呢?可是劉同學除了叫痛外,也沒有別的辦法了。幾分鐘過去了,他的疼痛似乎有所好轉(zhuǎn),稍稍減弱了一些,我攙扶著他往下走,異常緩慢,想走快一點點都不行。他很吃力,大滴大滴的汗珠滴落下來,頭發(fā)全濕透了。
就在這時,我遠遠地望著路的那一頭有一個黑影向我們移過來,它勻速前進,慢慢接近我們了。越來越近了,終于可以看清楚這個黑影是一位中年婦女,背著一蛇皮袋子沉甸甸的東西,但她顯得一點都不吃力,比空手走路的人更松輕。
她身穿一身筆挺的中山裝,很新很干凈,腳登一雙嶄新的解放鞋,整個形象給人一種很清爽的感覺。她走路的姿勢很好看,一步步走上來,不會發(fā)生聲音,而且一點都不吃力,也不喘氣。
我猜不出她的年齡來,但她保養(yǎng)得相當好,實際年齡一定要比看起來要大,她有著一張圓圓的臉,一頭齊整整短發(fā),臉上的皮膚非常白晰,泛著紅暈。她神情淡定,似乎看空一切,目光炯炯有神,直視前方。
此時劉同學也驚呆了,瞪著眼睛望著眼前這位高人。她在我們面前停了下來,便要張口說話。我很期待,她會說什么話呢?她說的話,我們能聽得懂嗎?
“怎么啦?哪里不舒服?”她說的是武岡話,聲音很好聽,比優(yōu)美的歌聲更令人舒服,而且聲音好輕好細,但卻可以聽得清清楚楚。
“他肚子痛得厲害,走不得路!”我趕緊回答。
“是不是吃了什么東西引起的?”她放下蛇皮袋,眼睛犀利地望著我倆,給我們一種無形的壓力。我心里一陣緊張,她實在是太厲害,一下子就猜到了。
“吃了敬供菩薩的蛋糕!”我只好如實回答。
“哦!”她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把衣服捋起來。”然后她伸出手掌,吐了一口口水在掌心,再搽到劉同學的肚臍眼處,來回揉了起來,我們都又驚又喜,不解地望著她。
說來也怪,還不到一分鐘,劉同學突然輕松起來,眼里放亮光,高興地說:“不痛了,一點都不痛了。”
中年婦女停了下來,也不說話,背起蛇皮袋就走,我和劉同學都呆了,連“謝謝”都不會說,只看著她一步步走遠了。
我突然想起了什么,“你不是要找仙人嗎?她可能就是半仙了!”劉同學也恍然大悟,便一邊猛追那中年婦女,一邊大叫:“師傅,等等我,請收我為徒吧!”
她不理我們,也不回頭,還是按照剛才的節(jié)奏勻速往上走,但任憑我倆怎么追,也趕不上她,在一個轉(zhuǎn)彎處,她從容地轉(zhuǎn)過身,便再也不見了。當我們兩步并兩步趕到轉(zhuǎn)彎處時,怎么叫喚怎么尋找,也沒有找到她的半點蹤影。我倆懊悔了好一陣子,才依依不舍往下走去…….
這次在云山巧遇半仙,給我的印象很深刻。后來,我們一直不明白,直到現(xiàn)也不知道那位半仙的身份,只覺得那天的經(jīng)歷實在太神奇了。
也許是劉同學由于搽了半仙的口水,有了半仙的護蔭緣故吧,他在人生道路上一路走來,運氣相當好。如今,我在深圳找份工都困難的情況下,他卻已經(jīng)開了好幾家公司,在長沙買了兩套房,家庭事業(yè)興旺發(fā)達,可謂是混得風生水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