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獨有偶，遠在G省讀書的卿萍，臨近中秋，也有了明顯的妊孕反應(yīng)。她有點緊張，更有點納悶。跟他干那種事，幾乎每次都泄在體外，怎麼就懷上了呢？她努力回憶跟他最后一次的做愛時間，應(yīng)該是在公歷九月四日自己滿二十一歲那天。下午，他來到她的宿舍。他買了一袋鹵豬蹄、一只燒雞、半斤花生米、一瓶桂花酒為她祝生日。他倆提了這些東西，來到校園中的楓樹山。

      楓葉遠未紅透，葉間碎雜著碧藍的天，林子因此被枝葉蓬得幽靜了。她攤了一塊塑膜在草坡上，二人一坐下，他便告訴她，在支部會上他又挨批判了。見他一個勁喝悶酒，她不無痛心的接過他手中的瓶，即興吟出一首詩勸他：

                             借酒澆愁愁亦醉，問石亂投不勝悲。

                             青云看是便捷道，紙鳶由來牽線飛。

                             莫輕云湖處世冷，警防雨峰終有虧。

                             勸君收回七分魄，潛心正果堪作為。

      念畢，她靜待他回應(yīng)。見他眼光呆滯，無心應(yīng)和，她長嘆一聲說：“今后我倆還是少接觸，該把心放回學(xué)問上了。姑姑說，有了實際的本領(lǐng)比麼咯都強。”

      他聽著，拿過瓶又喝了起來。一瓶酒喝得只剩二、三兩時，便紅著眼半擁著她，舌頭不聽使喚的說出些使人膽顫心驚的話來：“萍，你真能呆在象牙塔自我陶醉呀！潛心正果？咯種話好象在和時代鬧別扭呢。咯是一九六五年，一個反帝反修的年代；一個千萬不要忘記階級斗爭的年代；一個靈魂深處爆發(fā)革命的年代。你的潛心正果頂屁用！大人物的意志尤是百慕大海域的旋渦，你有天大的能力也變不過跟著旋渦轉(zhuǎn)的命運。你我是麼咯？是木頭？是器具？不是罷？你我是人！是活生生的有思想有抱負的人！這個社會對人的權(quán)力限制得太多了。我時時感覺我已成非人。生活于我，是這樣虛幻；這樣不真實。不瞞你，老弟的死，對我的打擊很大。開始，我還真把這事歸咎于欒治國。事后冷靜深思，欒治國固然有不可推卸的責(zé)任，而深層原因還在于造就欒治國這類人物的咯塊土地出了問題。法治人，有可循；人治人，最可畏！人的變數(shù)太大了！人是最靠不住的動物。

       “如何潛心？怎樣修為？讓社會中每個個體丟失個性？放棄自我？隨操控權(quán)柄的人的意志轉(zhuǎn)？

學(xué)邢燕子？學(xué)董加耕？我們的歸屬最終還是從哪里來回哪里去？七億人向最落后的生產(chǎn)力看齊？不！我不甘心！不甘心，若奈何？無奈何，隨濁波。這就是中華兒女的宿命。

       “萍，別癡望有所作為。讓我倆生活在一起吧。哈人嚼甘蔗，從尖尖嚼到蔸蔸，甜甜淡淡嚼完算！咯就是現(xiàn)實人生。咯就是老婆孩子熱炕頭的現(xiàn)實人生。人生轉(zhuǎn)瞬即逝，折騰不了幾年，留幾個孩子吧，讓小小的家記住小小的你與我，也叫是來人間過了一趟------”

      他醉了。看著他消瘦的面容，卿萍的心陣陣作痛。他原是一個務(wù)實的人，自從弟弟自縊而亡，他便一蹶不振，變得這般頹唐這般虛無。這思想多可怕呀。她能不擔(dān)心嗎？她再次繳過他手中的瓶，瓶中酒卻早已完了?？吹剿硌壑行钪鴾I，眼光哀傷而無助，多象一只荒漠中被獵人追趕的狼啊！ 此刻他已倦在她懷里，似在舔舐身上的傷。

       卿萍動了母性的愛。她擁緊他，吻著他冰涼的額------

       是母性的愛燃起他生的意趣？是異性的吻撩燃他情的熾欲？漸漸的，他興奮起來，從低谷向高峰升騰------反過來他抱緊她，餓狼般的啃吻；饞貓般的吮吸------世界已不復(fù)存在，唯存兩顆凄苦的心碰在一起相互燃燒------他的寬厚的手掌熟門熟路地游弋在她身體的各部位。他倆棄盔解甲，各自再次將對方俘虜------因為醉酒，這次他沒能將自己的激情瀉在體外，因此才有了這讓人大腦發(fā)脹的尷尬事。

      卿萍體念他生活得很苦，不想把懷孕的事告訴他，她打算去醫(yī)學(xué)院求同學(xué)的朋友幫她偷偷做掉了事。

      中秋節(jié)的頭天晚上，他來到她的宿舍，商量如何過中秋，在談及校園戀愛成風(fēng)的現(xiàn)狀時，他很顯害怕的說，他所在的學(xué)校最近開除了兩對學(xué)生，都是因為去醫(yī)學(xué)院打胎被人告了密。

      聽他這一說，卿萍打了個冷顫，她想，不能一個人扛了，得把這事告訴他。

      “你講的咯件事是真的？”

      “千真萬確！”

      “何的會有人告密呢？”

      “首先，醫(yī)學(xué)院已抓得很嚴。誰若偷偷為別人打胎，一經(jīng)發(fā)現(xiàn)，醫(yī)生護士都被開除。這次，求他俚幫忙的其中一對，因三角戀愛被失戀方告發(fā)而被挖出后，被開除者心理不平衡又牽連出了另一對。”

      “天! 我還打算上醫(yī)學(xué)院找人幫忙呢。”

      “你也有了？！”應(yīng)潤時立馬顯出一臉驚恐。

      見他很顯恐懼，卿萍無言的點了點頭，期待他拿主意。

      得著卿萍首肯，應(yīng)潤時尤似當(dāng)頭轟霹靂，臉色慘白，身子不住地顫抖起來------

      見他如此失態(tài)，卿萍瞠目了。她怎麼也想不到，高大瀟灑的男人，一旦丟失了男人氣概，真是比熊還丑！她不喜歡男人猥瑣的樣子。如果男人常愛嘮叨未來，她可是明白無誤的把自己交給現(xiàn)實的。她看重現(xiàn)實，看重當(dāng)事者在現(xiàn)實的事態(tài)面前臨危不懼的鎮(zhèn)定。一個人只要是自信的，又何在事態(tài)逆順，環(huán)境險逸呢？人生遭遇的不定式太多太多，只要你是準(zhǔn)備充分的，就會永遠力擔(dān)大義，勇敢面對旦夕禍福。

       此刻她想起楓林醉酒時他說的話：“留幾個孩子吧，不妄人間走一趟。”他若能一以貫之的對她說：“懷上！要開除就開除，哪里黃土不埋人？好日子終歸要血汗賺。” 這樣，就沖他言行一致的品格，即便他人生的起點很低很低，她也會一心一意愛他一輩子。

       可是，他并非這樣。他痛苦的捧著頭，沉默了半天，而后囁噓著對她說：“萍，主意倒有一個，不知你愿意配合麼？”

       卿萍盡力掩飾自己的失望，強打起精神說：“說吶。你有好主意，我能不配合？”

       他不敢正視她，很顯忐忑的垂著目說：“你認識我的國畫指導(dǎo)老師嗎？”

       “那個被你取笑為‘袖珍偉男’ 的石鴻教授嗎？”

       “對！他跟你我還是同鄉(xiāng)呢。家住城關(guān)鎮(zhèn)，快三十歲了，還未找對象------” 下面的話他已說不出口，臉卻顯得緋紅。見他那神情語態(tài)，她已明白了他的意思。但，她極不愿把他想象成她所預(yù)料的那類人。

       “對我有何要求？說罷。”

       應(yīng)潤時突然跪了下去，帶著哭腔說：“萍。求求你，為了你我的將來，委屈你盡快找上他，好好丑丑借他的幌子混過明年最后一學(xué)期，待你我分配后再找岔跟他離。”

       不愿聽的話偏偏說出來了。她驟然感到一陣暈眩，趕緊將身子靠著雙層床床梯------透過淚珠，昔日的白馬王子成了稀稀糊糊的一團琉璃，往日那個器宇軒昂的男子漢不見了。他尤似向火的冰雕，于她心中迅速溶塌------

       她開始反??；開始從頭至尾審視自己跟他的戀愛歷程------

       她跟他近距離的接觸，是姑姑在公社為她倆舉行歡送會那天，記得在會上，她把一向在男生面前的矜持全棄置腦后，無由的就對他生出親近感。當(dāng)時有人夸他倆是郎才女貌；更有人說，郎才女才，郎貌女貌都相當(dāng)。她心中那個甜，勝如喝了一罐蜜。后來他嬸娘笑他倆是天設(shè)一對，地配一雙，她聽著更入耳。最后要離開家鄉(xiāng)了，他倆的親戚——她的玉芳姨——他的親舅母上車站送行時，不由不使她生出了一家人的錯覺。

       去G省省城的途中，坐汽車，換火車，一路碾轉(zhuǎn)，與他同行，不但心里感覺安全，她更得到他諸多方便。

       第一學(xué)期，兩人都發(fā)奮。期末考試，他的各科成績均屬他那個年級的第一名。由于寒假期他幫姑姑辦了一個社會效果極好的階級教育圖片展，姑姑給他的學(xué)校去了一封贊譽極高的函件，加上他在學(xué)校表現(xiàn)活躍，第二學(xué)期他就入了黨------

      卿萍自己呢？在就讀的師大也是拔尖的。她酷愛寫作詩詞，同學(xué)都戲稱她為易安二世。她不愛社交；不合群，給人的感覺很孤傲。因為成績好、出身好，她總能得到三好學(xué)生的美譽和獎學(xué)金。

      他倆一個好動，一個好靜。兩個心照不宣的認定，這是性格互補的最好搭配！

      后來，他參加社交活動的頻率越來越高，學(xué)業(yè)成績便落下來了。

      他太忙了！時而主持階級斗爭新動向的研討會；時而出席學(xué)術(shù)界組織的辯論會；時而參加對《海瑞罷官》之類戲曲的批判會；后來竟寫出了對俞平伯的《<紅樓夢研究> 質(zhì)疑 》一文，引起轟動。他便成了學(xué)生聯(lián)合會不可或缺的明星。以前，一月半月，他總會上師大來看她，以后，卻是她去找他了。

      她去到美院是不可久呆的，無非是把替他洗好的衣服送去，再拿走他換下的臟衣服。

      頭年暑假回家，他替她買好車票。這一年也不例外，放假的頭一天他就送票來了。身處異地，她很稱心于這種比親兄妹還親的關(guān)系。

      在車上他也閑不住，打開水、買小吃------她極甜蜜的消費著他的殷勤。感覺悶了，他便打開車窗讓她透氣；感覺倦了，他便送個肩膀讓她靠著。逆車邇來的風(fēng)，呼呼地直往身上撲------他覺出了她的寒意，他便趕緊用懷抱暖和她；用闊闊的上身替她擋風(fēng)------她透著了空氣又暖和了身子，很快就舒服了?？墒菂s苦了他，她感覺不安，執(zhí)意要他將窗關(guān)上，可他卻說：“上帝造出男子漢就是為女人遮風(fēng)擋雨的。”

      真的，她很感動于他這句話。這也是她對男子漢三個字的形象認知。

      他緊了緊滿滿送給他的軍用棉大衣，沖她擠眉弄眼地用一個輕松的笑安慰她------

    

      她想起了六四年寒假，在匿美樓他對她發(fā)起的攻勢。當(dāng)時為了打消鄢天明對她的胡思亂想，她故意讓他擁吻，以此情態(tài)展示給鄢天明看。過后，她還是拒絕了他的進一步索求。因為，母親的婚姻太使她不寒而栗了！她不能不慎重?。?br />
      去年寒假回家，仍是那趟慢車，咣當(dāng)咣當(dāng)?shù)負u得她精神不支地伏在茶幾上瞌睡起來------天很冷，外面已在下雪，夢里，她在《詠梅》：

                                 不怯寒凝凜然態(tài)，斗雪融霜釀香來。

                                 冰清玉潔皚皚地，燃情火樹灼灼開。

                                 難卜瑞雪兆年豐，只管紅蕊赤子懷。

                                 萬千芳華寄繁枝，堅信秋實無嗇待。

      詩一詠就，她便叫潤時給批評批評，誰知他抓了一把雪玩笑著說：“你的詩情太旺了！喃，我給你降降溫。” 說著便將雪捂在她臉上------冰浸入骨，她被涼醒后，才知剛才竟是南柯一夢。夢中的雪原是潤時已被凍得冰涼的手。

      暖和了自己卻苦了他。見他的軍大衣竟蓋在自己身上，她感動得熱淚盈眶。她趕快請過身邊的男性乘客把窗關(guān)好，爾后將大衣蓋回他的身上，再將自己的手伸進去捂著他寬厚冰涼的肩臂------漸漸的，他的身子似乎回暖了，她欲收回自己的手，冷不防卻被他握著了------

       臉熱熱的，她向他覷過一眼。天！狡猾的家伙原是在假寐。見他嘴角掛出個狡黠的笑，心底油然泛起的熱浪，推她把蜜意化在指尖，在他的掌心輕輕地抓撓起來------

      幸福的癢意透心入骨，他將她的手握得更緊-------那雙假寐的眼已飽蓄著愛欲得逞后的蜜意和欣喜------

      濃烈的男人味強烈的熏染著她，讓她陶醉；讓她入迷------愛的不動聲色的動作在大衣底下進行得很激烈！滿車廂的乘客誰也想像不到他倆手語的驚心動魄------

      很鬼！他已把頭伏在茶幾上，用下顎哄開棉衣領(lǐng)子，讓它圈著頭頸------輕柔地，他的唇貼上了她的手背------硬扎扎的胡茬觸得她的手癢癢的------癢出一身難以言傳的快意。

      從那一刻始，她無法不放棄對他的設(shè)防。那時，他的男子漢氣息是那般的強烈！那般的醇厚！那般的讓人怦然心動。

      她情不自禁的湊在他耳邊絮語：“知道嗎？你比以前瘦多了。一個求學(xué)問的人，何必那麼熱心政治？”

      “你是不知道還是故意裝糊涂？我家的遭遇在警告我，不在政治上立穩(wěn)腳，以后的好事絕不會臨到我身上來。”

      “憑你現(xiàn)在的資本滿對付得過。何必沒完沒了的去干于自己專業(yè)不相干的事呢？”

      “專業(yè)？我的專業(yè)是一種安身立命的藝能，本也乎合我的個性。可是，在我所處的這個社會，藝術(shù)也只能聽命于政治。替姑姑畫的那個階級教育圖片展就是最好的例證。真的，我很厭倦！心很累。一個人，天天去干自己不愿干的事，真是太吃力了！我想張揚個性，然而，我不能。我的母親被人污辱、蹂躪了，我還得強抑滴血的心，虛假的表達她以色相腐蝕革命干部；我的涉世未深的弟弟被人戮殤了，我卻毫無還手之力。有罪的被說成無罪甚至被冠以烈士。那麼，我弟弟自然就罪該萬死，死有余辜！我敢不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關(guān)注政治麼？我只能這麼干下去了。好比你我坐了這趟北上的火車，現(xiàn)在你想往西或往東都是不可能的。別無選擇。不是嗎？”

      “你家的遭遇我自然理解；你的情緒卻很危險！假面永遠敵不過真面。太讓人替你揪心了！哥！聽我的，別耽于你的思維定勢。前面總有停靠點。下去，改乘向西或向東的車次。再說了，即使一年365天，天天全是陰雨，你得堅信：太陽仍在天上。”

      “比喻是跛腳的，現(xiàn)實生活不同于乘車。我曉得，事物是運動著變化著的。但，我如果不在每一個細微的變化中把握好自己，我的劣勢就會象吞沒我家人般吞沒我，讓我回到我熟悉得不可再熟悉的地方去遷就貧窮；遷就落后；遷就愚昧？我不甘心！跟你坦率的說，我是在拼命撈取政治資本，不是我愿意咯樣做，我可是不得已而為之。只有迎合現(xiàn)實的政治需要我才是有價值的。否則，即使天才，也不過是只專不紅，走白專道路的修正主義苗子。”

      “咯種現(xiàn)象應(yīng)該只是暫時的，國家要強盛，最終還得需要有專業(yè)特長的人才啊！”卿萍深感自己的勸說很蒼白，卻還是在極力說服他。

      “話咯樣說很對！小妹，時不待我，世不待我??！跟你掏出肺腑說罷，想歸想，做歸做，現(xiàn)實中不妨多運用些實用主義。我只祈愿你我在這個社會，青云直上，莫栽跟斗。”說著，便將他的臉埋進了她的掌中------

      他的冰浸浸的鼻管磨蹭著她火熱的掌心------熱乎乎的幾滴淚在她掌中泛了開去------

      忽地，她心中騰起灼灼焰火，這焰火更把她心底的愛烤炙成膠稠的蜜意滲沁于四肢百骸------她情不自禁的以手代唇，萬般憐愛的在他的唇間、鼻端、顎頰、耳鬢溫馨地游弋------

      他感知到了她的愛，便將她的身子攬于茶幾，四條臂圈著兩顆頭，鼻鼻相觀，眼眼相對。他使促狹的眨著長大的眼，悄悄嘀咕：“你眼我眼，情眼色眼，”

      她被他詭譎的情話所刺激，不甘示弱的續(xù)上他的句子：“眼眼相睇，潘安入眼。你唇我唇，大唇小唇------”

      不待她說完，他支過頭，將嘴強悍地壓上她的唇，色燜燜的說：“你是牙齒，我是嘴唇。”

      說畢，舌頭已靈蛇般鉆入她的嘴------兩條舌在口口對接的空間，歡快的絞纏著------



      此后他倆確立了愛情關(guān)系，她仍不敢放松設(shè)防。真后悔！不該在這次寒假中，在他家嬸娘的閣樓上，糊里糊涂的就被他占有了。從此一發(fā)不可收拾。

      今天，他要將她讓給石鴻。她是李香君？抑或是杜十娘？不！她是具備十分自覺的知識女性。她有自己的獨立人格；她有自己的人生價值。塞翁失馬，安知非福？石鴻何許人？她不清楚?？伤龥Q不抱先入只見拒他于千里之外。她愿去接近他；愿去了解他。一旦他是自己的可取，她有辦法

讓他跟她結(jié)合。到那時她將黃鶴一去不復(fù)回。當(dāng)然，對石鴻而言，這無疑很卑鄙，如果能達到目的的真善，手段的卑鄙終會被他原諒而臻至完善。

      想到此，她平靜了心緒，不動聲色的說：“按你的意思罷。”

      應(yīng)潤時想不到她會如此冷靜的就答應(yīng)了他的請求，他很是怔愣的盯著她，不敢相信的問：“你不是在開玩笑罷？”

      她擠出一個笑，不置可否的說：“你若跟我開玩笑，我也在玩笑；你若跟我講真話，我也是真話。”

      他一聽，樂了！極興奮的搖著她的肩說：“好！太好了！我講的全是真話！絕無戲言！”

      她的心徹底涼了。真是個徹底的實用主義者啊！他的前途比她重要得多。她只是他的慰籍而已?；蛘呒兇饩褪撬膫恪Ｕ谟暾陉枙r用用，感覺是累贅時甩掉！

      還猶豫什麼？由他去！不值得留戀的東西，若還繾綣不舍，將是一生的悲哀。母親的教訓(xùn)太深刻了！在這種大是大非面前，只可決絕，不可拖泥帶水。第二天中午，她果真由他陪著，去結(jié)識美院的年輕教授——袖珍偉男石鴻。在心里，她重復(fù)著一句話：塞翁失馬，安知非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