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洲视频在线看,日韩网战一区二区三区,欧美成a高清在线观看,综合激情熟女久久

  1. <td id="oj6dr"><strong id="oj6dr"></strong></td>

    <td id="oj6dr"><tbody id="oj6dr"><listing id="oj6dr"></listing></tbody></td>

  2. <ol id="oj6dr"></ol>

  3. <td id="oj6dr"><tbody id="oj6dr"><listing id="oj6dr"></listing></tbody></td>
  4. <pre id="oj6dr"></pre>
    首頁 武岡文學 十四 久別勝新婚

    十四 久別勝新婚

    魯之洛 2009-04-16 13:16

    已經(jīng)是第三產(chǎn)次了。她靜靜站在這兒,眼睛注視著那扇兩旁裝飾著玉蘭花路燈的大門。

    翠柏森森,垂柳依依。她站在這綠樹成蔭的林蔭道旁,在盼望誰,等待誰?

    這兒離縣城鬧市還有一段路,顯出市郊的安靜。但又因地處縣招待所,并不冷清,仍有絡繹的過往行人。奇怪的是,凡從這里經(jīng)過的,無論男女,不分老少,都忍不住要朝她脧幾眼。

    她是那樣吸引人。可是就連偷眄過她的人,也無法回答自己究竟是被什么所吸引。她的穿著、打扮平常極了,普通少婦的齊脖短發(fā),藍色的披領衣衫,平底的白邊青布鞋。而這般普通的衣著、打扮,一旦與她這個具體人結(jié)合在一起,便顯出一種特殊的韻味,使人覺得既具有一般城市知識婦女的優(yōu)雅,又具有村婦的秀美。

    她是在尋找與自己男人邂逅的機會。她媽媽捎信來告訴說,她的男人龔眾進城參加縣四級干部會來了。她要見見他,急切地想要見見他。

    他們已經(jīng)有好幾個月沒見面了。自從她離家進城之后,他們只逢年過節(jié)時在她娘家團聚。這在山區(qū)農(nóng)民看來,是再新奇、再怪異不過的了。山民們無法理解這種生活方式:難道這也叫“夫妻”?只有夜夜同床共枕,抱著摟著,那才是真正的夫妻?。〉K于情面,村民們不便直說,卻幽默地說他們是學城里的工作人員,演牛郎織女鵲橋相會。龔眾似乎是心甘情愿當牛郎,他竟拒絕進城當臨時工,又挑起生產(chǎn)隊長的重擔。這粗暴地違背了她的心愿的行為,叫她惱極了,傷心透了。她惱他太無情、太不通理、太不為她著想。她生他的氣,賭氣不給他寫信。人在氣頭上,容易失去理智,往往違心的把事做過了頭。中秋節(jié)那天,本是他們團聚的日子。龔眾早早收了工,提著他鴨,帶著他姜、紅辣椒,高高興興到源頭山來和她團圓,誰知竟撲了一場空。她呆在城里沒回來,故意要氣氣他。害得實心實意的龔眾眼巴巴在岳母家等了兩天一夜,直等到十六日傍晚,仍不見她的影兒,他才不再存幻想,堅決謝絕岳母的再三挽留,生氣地連夜趕回水頭溪了。岳母也為這事生氣,覺得竹花做得太過份了,親自趕到城里,把女兒狠狠數(shù)說一頓。竹花也覺自己錯了,后悔不已,忙寫信向他道歉。說不清當時出于一種什么心情,她在信中不說自己對他不肯進城當臨時工很有氣,卻是被一批急需趕制的衣服拖了腿,忙得脫不開身。她沒有收到回信。這才明白自己又做了件大蠢事。她太了解自己的男人了。他本是天塌下來頂?shù)闷鸬奶锰媚凶?,有寧肯站著死,不肯跪著生的傲氣。如果在信中陳明真情,將自己對他的抱怨傾吐出來,再加一番責罵,他倒會原諒自己,向自己道歉的。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對他說了假話。

    她更沒想到事情竟會漫無邊際地發(fā)展下去。龔眾不肯進城,那位幫忙聯(lián)系工作的干部卻越發(fā)熱心。這人年紀不算大,才三十出點頭,長得高高大大,經(jīng)常穿得干干凈凈、周周正正,看上去不叫人討厭。竹花進城不久,就在姨媽家認識了他。他來姨媽家的次數(shù)越來越勤,每次都要笑咪咪地勸她莫太累了,要注意保重身體。然后很有禮貌地匆匆告辭了。每當他走了之后,姨媽總要絮絮叨叨夸他好半天??渌撕?,肯幫別人的忙;夸他工作體面,吃得開,在縣里除了科長就數(shù)他說了算;夸他會體貼人,在長輩前有禮性,有什么內(nèi)部供應的便宜東西,哪次也沒忘記給她家人一份……姨媽是個勢利眼,她不喜歡她,更討厭她老是嘮嘮叨叨說這些話。但并不討厭她夸的這個人。這個人仍然常常來,有一次他突然告訴她;“你姨媽托我給你愛人找工作,我費了好大的力,終于給他在建筑隊找到個臨時工作,不知合他的意嗎?”如今在城里找事做難于上青天!多少返城知青,二、三十歲了還待業(yè),還向爹娘討飯吃,哪一天能找個打土方的工做做,都要高興得喊“萬歲”!一個鄉(xiāng)里人,能在城里當臨時工,還能不合意?她真是千恩萬謝了。連忙捎信給家里,要娘催促龔眾進城。誰知龔眾并不領情,竟沒肯來,氣得她幾夜沒睡好。姨媽罵得更難聽,說龔眾是”宰相的心,叫化子的命”,生來就不是吃安逸飯的“八字”。她甚至勸竹花莫理他,說是“像你這花一樣的人,不愁找不到個體面的好男人?!弊源酥?,那干部來得更勤了,話也多了,每次坐下來就天南地北說個不斷線。接著又給她送票邀她看電影。她自然沒有去。然而,防得明槍,躲不過暗箭。有一天,姨媽剛出門,他突然來了,口里談的是給龔眾找到更好的工作,兩只手卻直朝她胸脯上亂抓,嚇得她瘋了一般沖出姨媽家?!@一次的受辱,使她更覺得龔眾的可愛,心里自責自怨的情緒也更強烈了。

    她太思念龔眾了。這幾個月的離情,較之過去要濃得多,苦得多。為了不叫那位勢利眼姨媽瞧不起龔眾,她沒有將姨媽的住址告訴龔眾?,F(xiàn)在他進城開會來了,這是一個難得的見面機會,她怎舍得放過?所以主動尋到招待所尋問,便守在大門外的林蔭道旁,等待他出來。她這已經(jīng)是第三次等候在這里了。

    他魁偉的身姿出現(xiàn)在招待所大門口了。這是他進城三天后第一次外出走動。

    三天來,他一直處在亢奮的精神狀態(tài)中。從那個叫他做夢都在笑的十月之后,他這位“九品官”越干越起勁了,膽子也越來越大了??紤]到社員吃菜吃豆的需要,他自作主張,悄悄用腳步踏量了一番,將田埂按人口分給各戶種植。分配之時,雖反復囑咐不要張揚出去。誰知再做得機密,也無法瞞住家住水頭溪的大隊長春寶。春寶得到這個消息后,其驚慌的程度,無異于聽到一場大戰(zhàn)即將爆發(fā),一次毀滅性的大地震即將發(fā)生的消息。他馬不停蹄,一口氣從大隊跑到公社,逐級作了詳細匯報,并向領導保證,堅決批垮斗臭龔眾的“資本主義自發(fā)思想”。就在這劍拔弩張的當兒,縣里召開四級干部會。大隊和公社編出各種花樣不讓龔眾出席會議,無奈新任縣委書記老匡三番幾次點名要龔眾赴會。胳膊扭不過大腿,大隊和公社只得放行。他本是帶著滿腹悶氣來到縣城的。誰知會議一開始就叫他開心順氣極了。老匡在報告中幾次談到水頭溪,特別肯定了他們分田埂的事,還在大會上點著名兒問:“龔眾同志,你把田埂分給社員種,做得好。你還有不有膽量,作興連田帶土,一起分到各戶,責任到人,各自耕種?”這一問,問得全體到會干部一個個直抽冷氣,把田土分到戶,這不是“分田單干“嗎?誰敢呢?除非吃了豹子膽。可龔眾連想也沒來得及想,就斗擔大聲回道:“敢!”這一聲“敢”,得到了老匡同志的熱情表揚,也贏得了全場的掌聲……他受的鼓舞太大了。他真正感受到黨的政策光輝,心窩里涌出好多話要傾吐,好多的事要搞清楚。他找人談,求人辦,把全部休息時間占去了。每當忙了一天,躺在招待所寬敞客房里的單人床上,他就情不自禁地要柔情蜜意地想到同住在這座小城里的可親可愛的竹花。想要看看她,說上幾句暖心的話,甚至還想在一塊過夜。縣委書記老匡是個細心人,幾次問他:“你那漂亮老婆呢?還在城里踩機子嗎?要不要找她來?”他真想去找她。但一則不清楚她的住處;二則沒有把她找到招待所來住的勇氣。這上千人的熱鬧場合,一個生產(chǎn)隊長,螞蟻子那么大的角色,領個老婆來住,太顯眼了,成何體統(tǒng)!但他真想遇到她,邀她到城邊小客店去,包一個單間,住上一宿,花上個十兒八塊的,哪怕腰包再癟,他也是舍得的。這些念頭,常常攪得他輾轉(zhuǎn)反側(cè),把那張單人床壓得嘎嘎作響。唉,多么撩人的相思??!

    這天晚餐之后,他到底耐不住明媚春色的誘惑,打算到外面走走。

    這是一座古城。早在漢代便是縣治,及至唐宋便成了州府,所以頗留下一些宋、明兩代的古跡。才過去不久的那場瘋狂浩劫,將許多古祠、古塔、古橋、古亭破壞得殘缺不全,幸存下來的,只不過是幾段青石城墻,幾座火磚古塔,幾架拱石橋,幾棵參天大樹。這次進得城來,他聽說南門外的梯云橋邊,形成繁榮、熱鬧的農(nóng)貿(mào)市場。那梯云橋本是宋代建筑,青石壘成,形如拱月,很是古香古色。橋的兩岸,沿河修著緊挨密擠的吊腳小樓,于清澈的河面上,出現(xiàn)兩溜密集的撐木之林,別有一番風味。他準備先去逛逛梯云橋的集市,然后登上橋畔的臨江樓,觀賞資江晚照中的帆影,或可排遺郁積心頭的思情。

    剛走出招待所大門,踏上通向街里的林蔭馬路,就聽到有人喊他。是女人的聲音。聲音很輕,也很耳熟。,他驚異他停下步來,朝樹叢中尋找喊他的人。

    “眾眾,是我?!?

    是她!兩顆閃亮的黑眼珠,一對含笑的酒渦,那熟悉的面影,正是他朝思暮想的人。

    她離他很近,站在十米不到的一株婆娑的垂柳下。一身樸素的打扮,更顯出端莊、清麗、秀雅。她恬淡的笑;她清亮的聲音,一下子喚起他強烈的戀情。

    “竹花,是你呀!”

    他呼喚著,忘卻了周圍眾多的眼光,歡欣若狂地走了近去。他站住了,站在她面前,臉對著臉。這時,他又突然變得很靦腆,無所措手足,如同站在一位陌生的女人面前。

    “娘捎信來告訴我,說你在城里開會,特地來看你?!?

    她顯得很自然,嫵媚地笑著,白皙的臉上,透著興奮的紅光。

    “你,真的?”他囁嚅著。

    “怎不是真的。我都來過兩次了。前天,昨天,我都來過。門口人來人往,就是見不到你?!?

    他很是感動,抱歉地說:“我沒得空出來,忙事去了。”

    “就這么忙,連出來走動走動的時間也沒有?”

    “你不曉得如今辦事有好難。一件事,要過好多關卡,找了這個找那個,像推磨那樣,要找個團團轉(zhuǎn)?!?

    “辦么樣事有這么難?”

    “為臘妹的事?!?

    “臘妹?”她心里一怔,很快又微笑道:“是呀,臘妹是個好人,你這個當干哥哥的是該好好關心關心!”話語深沉極了。

    “好人偏命苦呀!”想起臘妹受的冤屈,他不由這么嘆息。

    “如今連地主富農(nóng)的帽子都要摘了,她那哥哥的事,也該吹掉了吧!”她故意說得這么輕松,為的是安慰他。

    “沒那么容易?!彼麣鈶嵉匾Я俗齑??!澳莻€黃眼珠春寶,又給她栽了新罪名啦!”

    “又是什么新罪名?”她驚異地問。

    “說她給‘四人幫’寫了效忠信,要清查她?!?

    “嘻嘻……”她忍俊不禁了。

    “你笑什么?我沒半句假話?!?

    “我笑春寶他們打屁不傍腿。一個山旯里的山里妹子,能跟‘四人幫’有什么瓜葛?說是他們的爪牙,不叫人笑脫牙齒!”

    “人家倒說得有根有據(jù)的。你記得嗎?那次批斗我倆的時候,臘妹不是也拉去陪斗了嗎?她對批斗我們不滿,還說了幾句牢騷話,得罪了春寶他們。他們懷恨在心,等將我倆轟走之后,便拿她做替罪羊,尋她出氣,將她放在小會上批斗了一整天。她氣不過,回到家里,連夜給老匡寫了封信,控告春寶把貧下中農(nóng)當敵人批斗??上菚r老匡沒有任何職務,被掛在一邊審查。他雖同情我們,卻絲毫也幫不了忙。但他又不愿聽之任之,置之不理。想到自己平素與現(xiàn)任的縣委書記還有點交情,便親自將信交給這位書記,請他認真過問一下。那位書記深諳官場奧秘,他既沒拒絕老匡,將信壓著拖著;也沒認真查處。而是大筆一揮,批轉(zhuǎn)給了水頭溪大隊。于是,這報告回游一氣之后,便又落到春寶手進里了。當時春寶懾于縣委書記的聲威,加之他摸不清事情的深淺,雖說對臘妹極為不滿,也不敢明著報復,只悄悄將信壓著,便這么不了了之。如今那位書記跟造反派有了牽扯,下了臺,正在停職‘清查’。春寶這家伙覺得時機已到,便將信尋了出來作為臘妹的罪證。他一口咬定那位縣委書記是四人幫分子,說臘妹的信實際上是效忠信,給四人幫分子寫效忠信的人就是四人幫的黑爪牙,是清查對象。你看,臘妹冤不冤?”龔眾說完之后,忍不住氣憤地頓了幾腳。

    竹花也生氣地說:“哎呀,世界上還有這么顛倒黑白的!”

    “是呀,如今連老地主都摘了帽,可以跟社員們平起平坐了,臘妹卻還是抬不起頭?!?

    “這太不公平了?!?

    “我也覺得太不公平,才決心來打抱不平。這些天,我就是爭分搶秒地在為臘妹伸冤。我找遍了縣里的領導,費盡了唇舌,總算給臘妹弄到一張恢復名譽的證明了?!闭f到這里,龔從像是放下了百斤重擔,重重吐了一口氣。

    “多虧有你這個熱心的干哥哥,不然臘妹不知還要受多久的冤枉。”竹花也感到高興,但又覺納悶,問道:“我真想不清,像春寶這種沒心肝的人,為什么政府還要他當大隊干部?莫非這些人瞎了眼,就識不清他的底子?”

    “不是沒人識清他的底子,也不是政府少不了他,而是公社有的人離不了他?!?

    “莫非他給了這些人什么好處?”

    “他會順風跑,就是給這些人的最大好處。這些人最喜歡順風倒過的人。順著風走,從來不會跌跤!”

    兩口子就這么親親熱熱說著,順著柳陰大道,插向一條小路,朝資江河灘走了去。

    這時夕照燦爛,滿江耀金。他們站在卵石鋪墊的河灘上,沫著夕陽的余輝,對面而立。她仰著臉,動情地瞧著健壯魁偉的他,親切地撫弄著他胸前的鈕扣,說:

    “看到你還是這么壯壯實實,我就放心了?!彼凰娜崆楦袆恿?,也呆呆地瞅著漂亮的她。

    她又重重嘆了一口氣,說:“你呀,心里就是沒有我。你講了這么多,沒一句問到我,沒一句講到寶寶。她好嗎?”

    這又觸傷了他的心。他語氣生硬地說:“跟我一樣,吃米飯,肯長肉,壯壯實實的。”

    她咬了咬嘴唇,忍著沒跟他頂嘴,只是問:“寶寶又長高了吧,曉得問媽媽嗎?”

    “問什么?”

    “問媽媽?!?

    “問媽媽什么?”

    “問……”他偏過頭,一狠心,說,“問‘別個都有媽媽,為什么我們光有爹爹沒有媽媽’?”

    隨著她嘴唇的一陣顫動,兩泡淚水禁不住從眼眶里涌了出來,順臉頰滾落下來。她立即用手帕掩住嘴,不讓自己哭出聲。過了一陣,她才啜泣著說:“人的心也太硬了。說這樣的話,還不如干脆用棍子打,那樣我心里還好受些。眾眾,你,你不能這樣對待我呀!是的,我狠心走了,沒有跟你說得明明白白就走了,這是我的不對??晌也荒懿蛔哐?!我完全是被逼走的!其實,我也是為你好,為女兒寶寶好,才不得不走這步棋。我進城之后,費了多少力,耗費多少唇舌,,好不容易才給你找到個臨時工。人家想都想不到,你倒好,要充英雄好漢,不肯來,害得我孤零零一個人,打活單身,淚水只朝肚里落!”

    他的心顫抖了,被感動得顫抖了。這在這一瞬間,他嘴里無端地感到有一股臘豬舌子香味,香得沁入心底。這香味與她這席話揉合在一起,使他有一種強烈酸楚感。他不由在心里譴責自己。責怪自己只憑自個的脾氣,只順著自個的想法行事,先不該辜負她;以后,又不該生她的氣,才多了這許多煩惱。其實,他內(nèi)心里是思著她,想著她,眷戀著她的。只是男子漢的硬氣,使他硬壓抑著自己的感情,外表裝得很冷漠。然而越是這樣,那深沉、綿長的思念就越發(fā)啃噬著他的心,叫他感到痛苦。他長嘆了一聲,說:

    “你苦,我也不輕松呀!哪回做夢不夢見你!春節(jié)那次,我聽說你從城里回到娘家,那時,我們正在過‘革命化’的年——在結(jié)了冰的塘里挖塘泥。我聽到這個訊后,跳上塘岸,連家也沒回,就用圳里的冷水洗了腳,襪子沒顧上穿,便朝你屋里跑。走到你屋對面的柏樹坪時,一下想起你中秋節(jié)沒回來的事,覺得你太傲氣,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我想,一個男子漢,若向這種傲氣低頭,顯得太低下了。我就……”

    “你呀,真傻……”她突然破涕為笑,用手指輕輕在他臉上點了一下。

    他并沒完全理解她的意思,昂了昂頭,分辨道:“竹花,你也該為我想想。我是個男子漢呀,我不能沒有一點硬骨頭!”

    她贊同地點點頭,向他投去喜愛的一瞥,她喜歡的就是他的這種硬氣。

    他接著深情地說:“那次我雖然沒有進你家的屋,但在那株大柏樹下坐了很久很久。像我第一回坐在那里一樣,滿心的苦悶,滿懷的思念。我真想見到你,有好多的話要跟你說,就是心里那道男子漢的防線沒有突破,我只在大柏樹下,遠遠盯著你的窗口,一直坐到深更半夜。我期待著你的出現(xiàn),哪怕是窗口能映出你的影子也好。然而我白等了,窗口是厚報紙糊的,黃糊糊的一片,根本沒法映出影子。以后,甚至連黃糊糊的燈光也熄滅了,完全跟夜一樣的黑沉沉。我太失望了,像酒醉一般跌跌撞撞摸黑回家了。從那回起,我就暗暗下了決心:發(fā)狠把生產(chǎn)隊搞好,不富起來,不來接你。如今黨實行富民政策,富起來的把握就更大了。你好好在城里過幾天松快日子吧,等我富了,把房子整修好就來接你!”

    他的話并沒叫她高興,反叫她感到傷心。她嘆息道:“你以為我在城里松快?其實,我的日子比你在水頭溪還酸苦哩?!?

    他不能理解她的苦衷,使勁搖著頭說:

    “我不信”。

    她覺得受了委屈,重重嘆了一聲,淚水就禁不住滾落在臉頰上了。她有多多的苦水要倒啊。一個女人,特別是一個貌美動人的女人,又處在尋求生計的地位,該招來多少貪婪和眼光?周圍不少像樣或不像樣的;有出息的或沒出息的男人,都一無例外地對她懷著幻想,編著法子打她的主意,想占她的便宜。有多少糾纏,有多少難堪,有多少委屈的淚!

    “你就不想想,我一個孤女人住在城里,難處有多大!……”她只能用哽咽來代替那些說不出口的話。

    他心里猛然一跳。這辛酸的話語,勾起他男子漢的敏感。他腦子里猛然跳出來那些曾經(jīng)聽到過的閑言碎語。那是春寶從城里帶回來的。春寶說得好詭秘:“眾眾,那么漂亮的老婆跑到城里住著,你就這么放心,不怕丟了貨?”“眾眾,我在街上碰到竹花,她跟一個干部肩并肩走在一起,有說有笑的……”當時他并沒上心,只是輕蔑地笑了笑。沒往心里記。因為傳話的是春寶。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春寶的話也值得往心里記么?盡管這樣,這話仍然深深嵌進他的心窩里了,使他久久未忘,禁不住警惕地問:

    “是不是誰欺負了你?”

    她責備地盯了他一眼,搖了搖頭:“誰敢欺負我?”

    他仍不放心,問:“聽說有個干部常跟你在一起?”

    她忍不住又哭起來了。一個干部,的確有那么一個干部,長得也像個人樣也不招人嫌,待她又極好,誰知知人知面難知心,他對她并沒有安什么好心……真是沒有不透風的墻,到底傳到龔眾耳朵里去了。她是清白,卻又說不出口。傷心、委屈之情,使她泣不成聲了。

    “你哭什么嘛!”他不安地嘟噥著。

    “我怎么能不哭!”她憤慨已極,說,“我只有把心挖出來給你看看,你就放心了。我進城這幾年,哪一天不想起你,不想起女兒寶寶,你還要我怎么樣呢?”

    是呀,還要她怎么樣呢?她有什么對不住他的呢?他叫她受了窮,吃了苦,受了氣,她仍然顧著他,想著他,她究竟又有什么對不住他的呢?……這一瞬間的意念,使他自愧自責到無以自容的地步。

    “我對不起你!”

    他痛心地說著,沖動的感情,使他連想都來不及想,張開有力的雙臂,將哭得十分可憐的她緊緊摟抱在懷里。就在她柔情地將滾燙的臉頰緊貼在他脖頸上,將醉人的氣息呼在他的臉上時,他猛然想起了什么,驚慌地抬起頭,四處張望。他雖受過中等教育,并不把摟抱、接吻等視為異端,但他畢竟已是一個農(nóng)民,一個實實在在的、中國七十年代末的農(nóng)民,習慣勢力,頑強的傳統(tǒng)道德觀念,使他不敢放肆,即使是摟抱自己的老婆,也是顧慮無窮的。

    然而他又舍不得將她推開,反將她抱得更緊了。其實他的這些顧慮完全是多余的。夜幕早已落下來了,河灘被朦朧的霧氣籠罩著,為他們拉上了帷幕。而萬家燈火的城區(qū),又把它輝煌的夜色,映在波光粼粼的江水里,使河灘披著忽明忽暗的光亮,顯得幽靜而恬美,給他們創(chuàng)造了一個如詩如夢的意境。這些便增加這一對久別夫妻的勇氣。他們復又如漆似膠地摟抱一起了。

    說不清他們摟抱了多久。初春的河風,帶著縷縷寒意,使她感到有點冷意。

    “回去吧!”她在他耳邊輕輕這么說。

    “回去?唉,回哪里去呀?”

    “到我姨媽那兒去。”她剛這么說,見他臉色微露不快,便忙補充說:“我原來跟她女兒住一起,現(xiàn)在她女兒讀書去了,我一個人住一間房?!?

    “我不去?!闭Z氣是堅決的,毫無商量余地。

    “不,我今夜不讓你走!”她聲音很輕,將他的胳膊挽得特別緊。

    “住客店去,好嗎?”他也難舍難分,這么提議。

    “你有證明?”

    “東門口的國營旅行會計是我的同學,他還不相信你是我的老婆?”

    她點了點頭,默默跟著他,朝燈火璀燦的東門走了去。

    閱讀 5166
    分享到:
    為您推薦
    評論列表
    暫無評論,期待您的精彩留言
    發(fā)表評論

    已輸入0/200 個字!

    關注武岡人網(wǎng)
    返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