灘里“水龍燈”

文：黃三暢  

        湖南省武岡市鄧家鋪鎮(zhèn)灘里“水龍燈”源遠流長。已經舞了一千多年歷史。

        話說龍江從源頭開始穿谷過峽三四十里以后，由湍急而悠然成平緩，她投入一片寬闊的田疇之中。這里有流域內最大的一個集鎮(zhèn)——鄧家鋪。鄧家鋪是晚唐潭州節(jié)度使鄧處訥的兒子篳路藍縷、以啟山林之地。據(jù)說當年鄧公子看重的，就是穿過這一片平疇的悠清小江。小江在田疇里優(yōu)哉游哉，玩夠了，才毅然鉆入東北面的峻嶺之隙，猶如不見首尾的龍。“一條如龍之江??！”鄧公子立于江邊感嘆，于是“龍江”之名就傳開了。龍江鉆入東北面峻嶺間的關口，叫“水口”，水口左面形成一個月牙灘，灘邊的一個村，叫灘頭。

灘頭是我國“水龍燈”的發(fā)祥地。

        灘頭人很看重自己所處的“水口”的位置，認為龍江上游所納入的兇吉禍福，都要進“水口”，“水口”必須把好，讓兇、禍泄走，把吉、福留住。要達到這一目的，舞“水口龍”是最好的措施。龍是水中王，龍能掌控一切??！

     “水口龍”的規(guī)格一共是四條龍，每一條龍七截，由七個人舞。每兩條龍配一個圓球形的“寶”，又都有無數(shù)的水族前呼后擁，還有無數(shù)的燈籠來壯威儀。舞龍之前，先要在“水口”旁邊的一座觀音廟里祭龍。祭龍如儀以后，就唱著“出龍歌”舞出來。

       出龍歌是這樣的：

快快把龍舞起來，江上早有大竹排。

排一開來水又大，轉過彎來陣勢擺。

船頭坐起觀世音，船尾坐定是龍神。

觀音門前一塊畬，種片紅花栽片麻。

姐姐愛我挺如麻，我愛姐姐好紅花。

有姐岸邊看著我，舞起龍來勁火大，

……舞龍燈是生活，生活是離不開愛的。

        在鑼鼓、嗩吶敲擊、吹奏出的激情里，四條龍騰躍到早就泊于“水口”的竹排上，再舞動一番，讓村里人鑒賞、認可。然后竹排上溯，四條龍也在竹排上跌宕起伏，如龍行水上。上溯到三里之外的鄧家鋪街邊的碼頭上，由街上的鑼鼓嗩吶爆竹接上去，就在江邊一個較寬的坪子里擺開陣勢。

        這是舞龍手們大顯身手的最好時機。先是四條龍幾乎貼著地面游動盤旋；這叫“潛龍勿用”。然后，四條龍都稍稍騰升一點，與地面平行著屈伸起伏；這叫“見龍在田”。驀地四條龍龍頭一齊往上舉，后面的幾截緊緊跟上，于是就有四條龍在空中旋轉，騰躍；這叫“飛龍在天”。嘿，還真是在演繹《易經》呢。

       接下來，四條龍分成兩對。要舞“雙龍搶寶”了。觀眾可以就近看哪一對。只見兩條龍，騰挪踴躍，上下翻飛，緊緊追著那個紅亮圓潤的“寶”。那個“寶”，旋躍跳蕩，忽左忽右，忽上忽下，在炫耀，在誘惑，在挑逗，在忽悠。然后，兩條龍頭對著頭，把那個“寶”截在中間，卻也不急于搶到，先要展示自己的魅力：它們的頭高高昂起，身子一起一伏，尾巴優(yōu)雅地擺動；倏地一條龍扭成一個小圈，把寶圈住，另一條龍則扭成一個大圈，把那條龍圈住，而它們仍在不停地盤旋；僵持片刻，兩條龍又砉地舒開身子，各自煥成一個8字，一個筆畫流動的8字；恍惚間，兩條龍的龍頭又倏地上沖，各自的身子也隨著斜豎起來，于是衍合成一個“八”字。然后它們嘴對著嘴，瞪著那個“寶”，對峙著，龍身一扭一攪，龍尾有力地剪掃著。驀地它們都龍頭一扭，身子轉一圈，又都直取那“寶”……蝦兵、蟹將、蚌殼姑娘們始終在四圍造勢、助威。

       觀眾們隨著龍的舞動而激動、歡騰。這時候，原本已水波不驚的龍江里也不平靜了，魚蝦們浮上水面，有的竟躍出水面，還有的躍到舞龍的坪子上來了！往往是紅鯉魚！

     “水口龍”舞了一千多年，仍方興未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