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漸漸退去,呈現(xiàn)在眼前的是八千畝白云山果園,層層疊疊,翠綠欲流,就像一幅只有綠色渲染,不用墨線勾勒的美麗畫卷。畫卷中有一處風(fēng)景最引人矚目,那就是白云深處的幾戶人家。
我們夫妻第一次來白云山果園,打算在果園扎根。從山下到山腰園藝場有一條傾斜的石徑,石徑都是青石板鋪成,一級一級向上延伸。我順著石級往上爬,一邊爬、一邊數(shù),一共三百八十八級臺階。
來到園藝場,放眼四望,層層疊疊的山巒,蒼翠欲滴的柑橘園,炊煙裊裊的山里人家,立刻吸引住我,我把目光投向白云深處的那幾戶人家。那幾戶人家坐落在山腰中間的一塊平地,當(dāng)?shù)厝朔Q作“壩子”,四周綠樹掩映,有山泉、有水田、有菜地、有花有草,風(fēng)景非常秀麗。
“痳哥,憨大哥今天不來做工了,他娘病了。”一個長得俊俏的姑娘說道。
“好了,你去忙吧!過會兒我去看他。”痳哥說道。
痳哥是園藝場的老隊長,六十多歲,滿臉麻子,工人們都叫他“痳哥”。
“痳哥,憨大哥是誰?住在哪里?”我隨口問道。
痳哥指著白云深處那幾戶人家說道:“你看那幾座房子,右下角那座低矮的小木房便是韓大勇家,韓大勇為人憨厚,個子高大,大家就叫他憨大個。憨大個沒有兄弟姐妹,只有一個相依為命的老娘,前年瞎了眼睛。他們娘兒倆實在可憐,我就把他安排在場里做工,一來照顧他娘,二來掙錢養(yǎng)家糊口。”
我聽了也很同情憨大個,決定和痳哥一起去看看那位老媽媽。
午飯過后,我和痳哥來到韓大勇家,韓大勇非常感動,老媽媽躺在床上,臉色蠟黃。
“大勇,你媽得了什么病?為什么不送醫(yī)院治療?”痳哥問道。
韓大勇難過的說道:“家里沒錢。”
“沒錢可以借嘛,以后慢慢還就是了。”痳哥說道。
“我不好開口。”憨大個低頭吶吶道。
“我替你向老板說說,你放心,這事交給我。”痳哥古道熱腸,他答應(yīng)了韓大勇。
“多謝隊長,我給你磕頭了。”韓大勇說罷跪下磕頭。
“大勇,你娘病了怎么不告訴我們一聲?都是鄰居,大家相互幫助嘛。我們知道你家里困難,大家一合計,湊了點(diǎn)錢,你拿去先給你娘瞧病。”一個中年婦女走進(jìn)來說道,她身后有兩個老婦人和一個年輕姑娘。
韓大勇激動得熱淚盈眶,他跪下磕頭謝恩。
看到這感人的一幕,我羞愧得無地自容。
“兄弟,我剛來白云山,身上沒有多少錢,這二十元錢你拿去,就算我一點(diǎn)心意。”我說著掏出僅有的二十元錢。
憨大個看著我,始終不肯接。
“兄弟,不要嫌少,禮輕情意重,以后我們一起共事,都是兄弟,這點(diǎn)錢就算孝敬老媽媽,你一定要給我一個面子。”我言辭懇切,韓大勇只好感激涕零的收下。
“大嬸,明天去醫(yī)院檢查一下,該花錢還得花錢,身體要緊。我們幾個湊了五百元錢,先用著,不夠我們再想辦法。”中年婦女說道。
老媽媽躺在床上,支撐著坐起來,老淚縱橫。
痳哥來到外面,我跟了出來,小聲問道:“這幾個人是憨大個的親戚?”
痳哥把我拉到一旁,指著中間那座木樓說道:“不是親戚,是鄰居。山里就這幾戶人家,都是古道熱腸,平時誰家有什么難事,都是相互幫助。那個中年婦女叫劉美菊,她家就是中間那座四排三間,涂著桐油的木質(zhì)樓房,是這幾戶人家最闊氣、最高大的一座木樓,好比眾星捧月。劉美菊的丈夫是個煤礦工人,去年死在礦井里,算了一筆錢。憨大個家里窮,三十多歲了,一直未娶老婆,聽說劉美菊對他有點(diǎn)意思。”
我聽了并不驚訝,像韓大勇這樣的家境,這樣的個性,又住在這白云深處,山外的姑娘肯定不會嫁進(jìn)來,山里就幾戶人家,說不定還是一家子人,找不到對象。劉美菊正當(dāng)中年,丈夫去世,一個人獨(dú)守空房肯定寂寞,喜歡韓大勇也是情理之中。
“左邊那屋子是誰家的?好像很古老。”我好奇的問道。
“那是爛秀才家。爛秀才是一個老單身,七十多歲了,這是他家的祖屋。他的父母解放初期就死了,聽說他大哥在臺灣,他弟弟在巴西,他是老二,也是一肚子書,只可惜沒派上用場。”痳哥說道。
“爛秀才以前是不是教書的?”我問道。
“六十年代教過兩年書,后來搞運(yùn)動搞回來了,搞得老婆都走了。”痳哥說道。
“右邊那座木房是誰家的?”我忍不住問道。
“那是郭川家的。郭川是山里這幾戶人家唯一的一個大學(xué)生,去年剛剛考上,在北京讀書,這個郭川就是我的親侄兒。”痳哥說到這里一臉的自豪。
“痳哥,你的家是不是也在這山里?”我忍不住問道。
“不錯,山泉邊那座屋子就是我的,自從老伴去世,兩個兒子去廣東打工,我一個人就搬到了園藝場住。”痳哥說道。
“那個姑娘是誰?”我好奇的問道。
“她是郭川的妹妹,園藝場那個姑娘是她姐姐。”
“那兩位老婦人又是誰?”好奇心驅(qū)使,我打破砂鍋問到底。
“那個高個的是郭川的母親,矮個的是劉美菊的婆婆。”痳哥一一作了介紹。
山里就這幾戶人家,幾乎每家都在關(guān)心著韓大娘的病情,唯一沒有露面的是爛秀才。
“痳哥,爛秀才為什么沒來?”我問道。
“他呀!懶秀才一個,去白云寺當(dāng)和尚去了。”痳哥說道。
“白云寺在哪?”我問道。
“就在這白云山上,改天我?guī)闳グ自扑驴纯茨莻€懶秀才。”痳哥打趣道。
回來的路上,痳哥講了許多山里人家的故事,特別是爛秀才的故事,我聽了感慨不已,決定寫一些白云山的故事,讓更多的人了解山里人家胸懷和情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