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回家了，通過QQ傳給我一張家鄉(xiāng)油菜花開著的圖片。
家鄉(xiāng)的這個時候，草長鶯飛，花香飄逸。泥土散發(fā)著春的氣息，山谷間霧氣繚繞。漫步田野，無論山腳下，還是田壟里，一大片一大片油菜花競相怒放。駐足遠眺，聞著花香，乘著季風，那不守的靈魂，飛向遠方。
我家在湘西南五縣中心—武岡。這里沒有大山，屬于典型的丘陵地帶。老家正門前郝水流過，左邊小河相依。漲水的時候，水的歡樂便呈現(xiàn)出來，所以小地名叫水樂口。小河將一片田地分開，河西是沙洲上，河東是泥家灣。水樂口后面是一條長沖，近的叫黃沙沖，遠的叫上下小里沖。
小時候，油菜花開的季節(jié)，農(nóng)村的孩子到油菜田里扯豬菜是他們必做的家務事。那時，家家戶戶要養(yǎng)幾頭豬，而家里喂豬沒有飼料的，完全來自田里各種不知名的野草，我們稱它為豬菜。每家的女主人將豬菜切得碎碎的，加上米糠和飯，泡上煮開的潲水。頃刻，空氣中彌漫著野草香味。當女主人端著潲盆（喂豬的食具）走向豬欄時，靜臥的豬一個翻身，雙腳搭在豬欄枋上，嗷嗷直叫。潲盆放下那刻，豬吃著甘甜的食物，興奮起來，叫著，拱著，直到女主人拿著竹條抽打時才有所收斂，老老實實地站到一邊去。據(jù)獸醫(yī)專家說，豬喂這些青飼料，增加食欲，體重長得快，疾病少，肉質(zhì)好，豬肉成為搶手貨。
為了增收，農(nóng)民秋收后，馬上犁田種上油菜。油菜既可榨油，又可做肥料。開春后，油菜田里成為我們扯豬菜的好地方。那時，我常和院子里的伙伴們下到田里扯豬菜。這豬菜品種多樣，鵝葉草、律草、龍膽草、馬齒莧、蒲公英、車前草、益母草、豬牙菜、灰菜、蒼術和三葉草等應有盡有。冬天，農(nóng)民把豬屎淤和牛屎淤等家用肥挑到田里，土質(zhì)肥沃，一開春，田里的豬菜你不讓我，我不讓你，大家像趕趟兒似地，從土里鉆出來，嫩嫩地，綠綠地，一叢叢，一片片。油菜田里豬菜最多是鵝葉草了。
進油菜田前，我們要先瞄瞄周圍沒有人，然后悄悄地背著背簍（一種用竹織的比較大的用來裝豬菜的工具），弓著腰，走進去，將背簍放在排水溝邊?？粗矍懊⒌涅Z葉草，大家心跳加速，一則可扯多點豬菜，二則擔心被人發(fā)現(xiàn)，于是飛快大把抓去，堆起來。有時開心地說著話，發(fā)現(xiàn)有人從路邊走過時，趕緊屏住呼吸。等人走后，飛快將豬菜倒進背簍里。當然，有被捉住的時候。背簍會被田的主人踩爛，或告知父母挨批。
油菜田里扯豬菜最享受的是有陽光的時候。油菜種得好的，一般人蹲在里面，路人是看不見的。陽光帶著戲謔，照著金燦燦的油菜花，蜜蜂嗡嗡穿梭其間，空氣飄著花粉，夾雜著淡淡清香，和著田里蹦出來潤潤的泥土氣息。那調(diào)皮的花兒，飛到你的發(fā)上，留在你的臉上，竄進你的懷里。鼻翼間香欲濃，微閉著眼睛，聆聽著自然的天籟之音。如此美景，看那油菜田里走出來的花人，全身充滿香氣，擁著美妙的夢，飄飄欲仙，如同走進童話世界。這時候，最幸福的是初定婚事的青年男女，油菜田成了他們最理想最浪漫的戀愛地，緊挨著，低著頭，竊竊私語。男孩扯好豬菜，輕輕揀去女孩頭上花瓣；女孩臉上頓時緋紅，埋頭繼續(xù)扯豬菜……
如今，農(nóng)民不再去油菜田里扯豬菜。我更加惦記著那油菜花，惦記著油菜田里的鵝葉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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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鄉(xiāng)那條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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