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個朋友，姓蘇，1956年出生，同我是一個村的。七十年代，我們在一起。他是村里的代銷員，我在村里的磚瓦廠。所以，我們接觸得多。當(dāng)時，代銷員是非常吃香的，地位僅次于村長。當(dāng)時隨便論什么，他都比我強。他文化比我高，高中畢業(yè)。個子比我高，人才比我俊，心機(jī)比我多，為人比我好。而我是個做磚瓦的，最底層的人。但他處處總是寬待我，關(guān)心我。那時，我經(jīng)常在他的店子里玩。我們也打撲克，也通宵達(dá)旦地打。打得肚子餓了，就從他的貨柜里拿些糖果甚至酒來吃。累了，就在他的床上睡下。他那經(jīng)濟(jì)重地，對我是從不設(shè)防的。買他的貨物，我?guī)缀醮蠖嗍琴d購的。
后來，我們分開了。隨著社會的發(fā)展，他的代銷店也倒了。他在家里的種田之余，也用肩膀挑著洗衣粉之類的小商品，走村穿寨地去賣，來賺點小錢。他往往是挑著上百斤的擔(dān)子，爬他屋后面的那癩皮嶺，翻山越嶺，到那些偏僻的山嶺中去賣。隨著商品的流通，他的汗水流得再多，也賺不了多少錢。他的妻子楊某，同是有文化的人。在村里當(dāng)幼師。隨著發(fā)展，村里的幼兒班到去年一共只有3個孩子，也垮了。
去年底，我在武岡城的人民醫(yī)院門口，突然發(fā)現(xiàn)了蘇。我感到驚訝！只見蘇挑著一擔(dān)桔子，在叫賣。一陣寒暄后，我才得知，蘇挑擔(dān)下鄉(xiāng)賣，也賺錢不到了。他還與熟人到懷化賣過小菜。那里好賣，能賺些錢，但城管不準(zhǔn)，將他們趕走了。
去年，蘇帶著妻子，來到武岡城，在玉帶橋下面的一條巷子里，花400元一年，租了一間破屋子，住下來，想在武岡城做點小生意來糊口。
蘇仍然發(fā)揮他的傳統(tǒng)，挑著簸箕賣桔子。與城管周旋，與顧客口舌，一天能賺到一二十元，有時一天只十來元。后來，桔子落季節(jié)了，沒了。蘇就販荸薺【我地叫時菇】賣。進(jìn)價1、5元，賣價2元。一天起早摸黑，能賣幾十斤，但沒有一天賣完一擔(dān)貨，總要剩許多或剩一半。進(jìn)貨，要天未亮去搶的。去遲了，不是進(jìn)不到，就是要1、8元一斤。 為了多賺點錢，蘇還利用空閑時間，把荸薺削了皮賣。但削皮的荸薺當(dāng)天不賣完，過了夜，就發(fā)紅了，就賣不了。只能削一點，賣一點。那天，有人來說要買5斤，但他只有一斤多。那人就走了。當(dāng)他之后多削了些后，到下午又沒人來買了。
他的妻子楊在車站門口的小飯店里洗碗。每天早7點趕到，晚9點下班。做一天得工資20元。楊說，這樣工還沒做完，老板就安排了你下一樣工了。晚上，老板要楊往茶桶里灌自來水，算是準(zhǔn)冷開水。楊遲疑了一下，老板就吹胡子、瞪眼睛的。吃飯時，楊的一碗飯盛多了點，老板就數(shù)落了。楊一氣之下就炒了老板的魷魚。而蘇說，你一天能得20元錢，不錯了，應(yīng)該繼續(xù)干，而且要珍惜這個難得的機(jī)會。楊說，這一元錢里面有10滴血和100滴汗水?。?/p>
楊在城里觀察了一個星期后，到農(nóng)貿(mào)市場去進(jìn)豆腐血餅買。進(jìn)價是0、85元一個，再挑到街上賣，賣一元錢一個。一天能賣一百來個。婦女人家心計好，她每天都記著數(shù)的。最多的一天賣了近200個，最少的一天只賺到5元錢，一般是一天賺八九元錢的。她說也好，比不賺到錢還是要好，而且，干這個活自由，不受老板的氣，只是要提防著城管。
蘇一個大男人，自然要想干點大的事，多賺點錢。今年，他聽別人說，賣盒飯能賺錢。于是，他花了近千元錢，買了板車、飯鼎、菜鍋等，開始著他的賣盒飯來賺錢的生涯。好的地盤別人都占去了。蘇來到一個新的開發(fā)處，那里有很多的建筑工人，那里更沒有城管。第一天就賣了30個盒飯。每個3元。除去成本，還是有利潤的。 他可高興了。但幾天后，保安把他趕走了。原因是那保安的妻子也在賣盒飯，蘇的去，自然沖淡了保安妻子的生意了。
蘇又來到另一個工地賣。那個工地的建筑工人更多。但就是無人買他的盒飯。他多方打聽，才得知，原來工人們怕他的菜有問題。怕他的肉是病豬肉，怕他的油是潲水油，不敢吃。蘇把他在超市里買肉的小單子拿出來給大家看，并說，他是剛開始賣飯，絕不敢亂來的。工人們還是將信將疑，來買的還只是三五個人。還有人說，就算你的是沒問題，但大家買飯，還是愿意買那些女人做的飯菜。到現(xiàn)在，蘇每天只能賣八九個盒飯。每天煮一鼎飯出去，剩大半鼎回來。蘇說，這比在家喂豬還要難，豬不吃，就把它宰殺了，賣了。而這，眼睜睜地看著別人不來買，氣得你話都不敢說！
蘇說，現(xiàn)在不知道去做什么了？
我為朋友、恩人蘇，自然也動了番腦筋，想幫他一把。我?guī)退鲋饕庹f，辦個xx店，據(jù)說那能賺點錢，且我還愿意幫他去找熟人、找技術(shù)。 蘇說，沒那么多的本錢，也夾不到，不敢開。我又帶他去看了個接手店，不要本錢的。蘇說，不敢。我也無賴了。我對朋友的回報之情，只能是請他多喝幾杯酒，另無他法了。但朋友的謀生之路，茫茫在何方?。课夷懿粻繏靻?？滴水之恩，理應(yīng)泉水相涌！但回天無力的我，只能是慚愧、遺憾！朋友無計可施，我束手無策！我也愧對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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