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村里有人掰著指頭從村頭數(shù)到村尾，最終宣布一個驚人的數(shù)字：村里30歲到40歲沒結(jié)婚的男子有15人，25到30歲沒結(jié)婚的男子有21人，另外還有40歲以上死了女人的男子5人。其中有8人有房有車，年薪六位數(shù)以上，全村女孩卻只有2人待字閨中還都在外面打工。嚴重男多女少！這種局面，單身男到哪里去找媳婦？就是找個相親機會也難！
可王二嫂家的殘疾兒子富貴偏偏走了桃花運 ，這不，有人給他找媳婦提親了！
這一天，天剛蒙蒙亮，王二嫂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吵醒，打開門一看，原來是鄰村的媒婆陳仙花站在門外，仙花身后的門前路上停著一輛白色小車。
“嫂嫂喂--快點弄早飯，我租了一個小車來了，吃了飯之后早點去姑娘家見面，昨晚上我約上了，女方說要我們早一點趕過去，上午姑娘還要外出辦點事?！?/p>
陳仙花說完從大門閃了進來，后面跟著一個40多歲的男人，是身后那輛小車的司機。
“好叻，好叻。難得你這份好心意哦?！?/p>
王二嫂急忙喊醒丈夫殺雞做飯。不一會兒，幾大盤熱氣騰騰的豐盛飯菜擺上了桌。王二嫂又將兒子富貴叫起床下樓來，還特意交代他穿上最近新買的一身衣服，要兒子把自己收拾干凈利落一點，今天喜鵲臨門，吉星高照，陳仙花要帶富貴去相親！
（二）
其實，富貴長得不錯，高大帥氣。只是6歲時一場電災(zāi)讓他永遠失去了左手臂，右手只幸存有大拇指和食指，兩根指頭也是關(guān)節(jié)模糊殘缺不全。兒子的殘疾在王二嫂心里是永遠的刀割般絞痛，在起訴電力公司賠償?shù)耐彫F(xiàn)場，她向法庭哭訴：“母子連心??！看見孩子整天流淚，讓我比死還難受啊。在學(xué)校，同齡小朋友用手握筆寫字，而富貴只有在殘缺的手掌上綁一支鉛筆，中餐時也是老師為它幫上調(diào)羹，同學(xué)們鈔笑他，欺負他，不知道他是怎樣熬過來的，要是電力公司及時裝好配電箱的門上了鎖，富貴怎么會遭這么大的罪，毀了他一生的幸福！”
被電擊壞了雙手，富貴上了三年級，以后就再也不肯去學(xué)校。即使父母硬抱著他去，將他一放在座位，他就蹦起來沒命地跑出校外，死活不進教室門。王二嫂夫妻沒辦法，一咬牙：就由著他呆在家里吧！父母沒時間照顧他，富貴逼著自己慢慢地也能用殘缺的兩個手指頭做一些簡單的事，拿衣服碗筷，到后來也能自己上廁和穿脫衣服了。
其實富貴后來自己在網(wǎng)上也開了一個網(wǎng)店。
富貴辦的是二級殘疾證，殘聯(lián)每年都會對他開展上門需求調(diào)查，有一次殘聯(lián)工作人員上門的時候，對他的殘疾情況了解后發(fā)現(xiàn)，他殘缺的右手兩根手指還能動彈自如，帶他去電腦的鍵盤上試敲了幾下后，問他父母親：
“富貴生活能自理嗎？”
王二嫂說：“除開自己做不了飯菜，日常生活上他自己都能完成的。”
“愿不愿意送他去省特校讀書，學(xué)校設(shè)立的一個電子商務(wù)專業(yè)我們看還適合富貴這種殘疾情況的。十多歲的人了，要是能夠在網(wǎng)上面發(fā)展的話也是一條活路。”殘聯(lián)的工作人員 看著富貴對王二嫂夫妻說道。
王二嫂夫妻一聽毫不猶豫地送富貴在省特校學(xué)習(xí)了三年，畢業(yè)后就開了一個網(wǎng)店代理銷售一些月餅、糖類食品，只是生意不好，一年也出不了幾單貨，生活還得靠低保金和父母救助才能維持。
好在前不久，富貴從上網(wǎng)得知自己還可以提起訴訟賠償，他立刻一紙訴狀起訴了電力公司，要求電力公司再次賠償。經(jīng)過法院的初審、二審。最后調(diào)解得到了30萬元的賠償款。沒想到這筆巨款成了轟動新聞，全村周圍附近人人皆知。
于是王二嫂家熱鬧起來了，出進她家的人有來串門探聽事情虛實的，但多半是些遠近吃媒人飯的老爹老媽們，也有城里的一些好姻緣或百年合之類的媒介公司老板，他們有的走路有的開車紛紛來給富貴說媒提親物色對象，個個是說得王二嫂夫妻倆眉頭舒展，心動異常。她們迎來送往，應(yīng)接不暇，家里一派熱鬧喜氣。
做媒的人在一樓堂屋里與王二嫂談話，他們拿著手機，熟練地上下劃撥手機屏幕，一幅幅面容白凈，身段不錯的女子照片在手指間上上下下閃過。
“哎呦，對、對就這個姑娘可靈聰呢，一直都幫著父母親在攤子上忙活，家務(wù)活、倒茶遞水，洗衣煮飯麻利著呢。就是腿有點不利索......”
“嫂嫂你再看、再看這姑娘，20歲，雖然是個啞子，但是姑娘人不錯呀，家里條件又好，人家父母說了不嫌男方咋樣，自家女兒嫁過去男方家只要看得起，不嫌棄，好做人就行！和你家富貴配得上，配得上的叻.....”
王二嫂倒是對一撥一撥的媒人不勝其煩，現(xiàn)出格外的熱情。茶水燒了一壺又一壺。好煙發(fā)了一包又一包。她對這些做媒的人重復(fù)著說：
“富貴的身體大家也知道，其實我和他爸呢也沒有什么要求，女方只要能夠會做飯洗衣接后，家里接待我們慢慢能調(diào)教過來就行了?？晌壹腋毁F犟，做爹娘的也不知他怎樣想的，25歲的人不小了，何況還是這種身體，到哪里去找更好地人家呢，現(xiàn)在女方要求高呢，我們急有啥用？還是不敢跟他提這事，一提他就鬧脾氣，沒辦法哦”
（三）
富貴呆在二樓自己的那間房里，整日面對著他的手機和電腦。短袖下露出左臂截肢后的傷疤。右手中指、無名指，小手指是全粘在了一起的，肉乎乎的分不清手指形狀，他只用殘缺不全的大拇指和食指手指一下一下地敲打著鍵盤，樓下的喧鬧，人們的進進出出似乎與他一點關(guān)系也沒有，他根本就對自己的婚姻不抱存一絲信心和希望。
樓下父母親為它忙碌的事情，他不是不曉得，沒有雙手的男人養(yǎng)家多難?。∽约嚎康氖堑捅Ｒ残枰改赣H在生活上提供照顧，一個嚴重殘疾的男人又有哪個女人愿意嫁呢？父母親之前給他找了幾個不是傻就是呆都是些無法正常溝通的女人，與這樣的女人成家寧愿自己一個人過一輩子。
此時，他正盤算著如何使用自己那筆賠款。他首先想到網(wǎng)店該燒些錢搞搞促銷把流量帶起來，但效果又將如何呢，他沒把握，要是投資失敗，那就不啻于雪上加霜！銀行里業(yè)務(wù)員推銷的保險基金產(chǎn)品他是不相信的，他們說得天花亂墜，錢交到他們手里總是不放心。要么干脆存?zhèn)€三、五年定期吧，每月至少也有幾百塊錢利息，在農(nóng)村一個人的吃住如果沒有大的開銷總能得到保障。
正想著，富貴突然覺得母上樓來了，憑感覺知道母親心里有什么事要對他講，因為母親一般不上樓。確實，王二嫂似乎神情有點高興，她對兒子說：
”富貴，娘以前幫你談的幾個你都沒答應(yīng)。你看這個姑娘如何？她是隔壁村陳仙花介紹的，姑娘才20歲，街上的，人長得還算漂亮呢，跟你一樣在省里特校讀過書，雖然是個啞巴，是個靈聰女孩，會啞語，與人溝通沒有任何問題的，現(xiàn)在畢業(yè)了在家里幫襯父母。你們兩個談得來，早結(jié)婚生崽，乘我身體吃得消，還能幫你們一把，把小孩帶大你們也就輕松。
當王二嫂說到女孩上過特校，又能使用啞語與人交流時，他確實動了一下心。他記起在學(xué)校時有一些殘疾女孩，長得漂亮可愛，又受過教育和正常人一樣沒差別，雖然有些是先天聾啞，但是他們用手語跟其他人講話時順利，反應(yīng)迅速靈活，溝通上沒有一點障礙。如果......
“上過特校，是真的嗎？”富貴問了一句。
“人家陳仙花親眼見著的女孩還能有假？是真的，去看一下吧？也許是你的緣分該動了。”
富貴沒有吱聲，王二嫂邊心里有底了，她下了樓。
陳仙花在樓下等著。
“嫂嫂----我說的姑娘沒得錯的，富貴哪有不動心的喲！我陳仙花活了這把年紀從來不亂點鴛鴦譜的。嫂子，你就放一百個心將見面禮和婚禮錢一起準備好，明早一起坐車去鎮(zhèn)上姑娘家見到人，封一個大紅包另外再將訂婚禮金一并交給姑娘家，你就一定能把姑娘帶回家哦。嫂嫂呢，一年后你就等著抱大胖孫子吧，哈哈......”
王二嫂一聽明天就要下禮金覺得太草率，第一次見面竟能夠允許男方登女方家門，這門親事應(yīng)該不會假到哪兒去，但見面紅包和訂婚禮金按照習(xí)慣也得有個十萬八萬的。錢一旦拿走了，要是姑娘事后反悔，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想到這，王二嫂顯出為難地樣子說：
“好事是好事，做父母的哪個不急著兒孫滿堂享天福呢，只是沒想到明天要，家里緊沒有這么多錢呢。”
“哎--呦--，嫂嫂呢，不瞞我誰不知道富貴的官司那件事情？電力公司賠償了30多萬，鄰里鄰親的就愿大家好大家發(fā)大財！”陳仙花摸著口水沫子立刻回答。
王二嫂也明白，這幾天家里門檻踩斷，茶水喝光。這些媒婆大部分原因是沖著富貴那筆30萬元賠款來的，要知道現(xiàn)在做成一個媒至少答謝媒婆的禮金行情都是在萬元以上，這快肥肉瞬即吊起了附近媒介的胃口。但是養(yǎng)崽養(yǎng)女哪個家庭不花費多少錢？事關(guān)宗嗣延續(xù)，值！
“明天就去？”王二嫂問了一句。
“明天去，我是費了十二分的力氣物色的好姑娘呢，舍不得介紹給別個，嫂嫂，先下手為強，別讓到嘴的肥肉別人趕先了！”陳仙花急著回應(yīng)。
陳仙花跨出門去的時候，回頭對送她的王二嫂說：
“記著帶上見面紅包和下定禮金，明天就可以換個兒媳婦回家，美死嫂嫂你哦---”
（四）
沒想到陳仙花第二天這么早就來了，還擅作主張租了一臺車來。
王二嫂家的早飯?zhí)貏e豐盛，蒸煮了一只肥母雞，還從柴火灶上取了一大塊臘肉，燉了一大盆瘦肉粉條湯，再加進幾個荷包土雞蛋。大家吃飽喝飽。王二嫂夫妻，富貴、陳仙花上車，小車立刻開動起來。
天氣晴朗，幾個人心情愉快，小車一路疾馳。從家里出發(fā)一個小時到了鎮(zhèn)上，小車在街上一處店鋪前停了下來。
“到了嗎？”王二嫂問。
“還沒到。等一個人?！标愊苫ɑ卮?。
“還有多遠？”
“鎮(zhèn)上過去一點點呢。你下去買一條煙吧，五十元的那種不要太便宜，等一下到女方家要用的?！?/p>
王二嫂立即下車走進商店。不一會走回來了，一上車，手里頭那整條香煙就被陳仙花接過去，拆開包裝直接抽了六包出來，褲子兩邊袋里各塞兩包，上衣胸口內(nèi)袋再塞進一包后，才丟了一包給司機，將剩下已拆開的半條煙和塑料袋一起轉(zhuǎn)身丟回王二嫂手中。
陳仙花挪挪身子，再掏出手機撥通了電話。
“在哪里，咋沒看到你呢？”
一個男人的聲音傳了出來：“到了，到了，不要催，不要催。”
不一會兒，一個50多歲身體精瘦的男人打開后車門，一屁股擠了進來。富貴一家人身子都朝一邊擠了擠，后排4個成人坐著感覺有點擠了。
男人坐穩(wěn)了身子，“開車，開車，去黃鎮(zhèn)?！?/p>
王二嫂立刻問：“女孩家不是在街上嗎？去黃鎮(zhèn)干嘛？”
男人接上話：“女方父母在鎮(zhèn)上擺夜攤，家是黃鎮(zhèn)街上的呢，女孩一家早在等我們了，走吧走吧，趕時間哦?！?/p>
“女孩讀過書，上過學(xué)吧？”王二嫂此時有點擔(dān)心了，試探著問。
“上過，上過，學(xué)過啞語，人能干漂亮，只是不會說話，先天啞?！蹦凶恿ⅠR回答。
“是你家親戚的孩子？”王二嫂還是不放心。
男子：“是的、是的，嫂嫂你就放一百個心吧，女孩情況我熟悉呢”
王二嫂于是不再說話，拿了一包煙遞給男子。
“真是辛苦您了，抽包煙吧?！蹦凶咏舆^去塞進口袋。
后排四個人在擁擠中的小車內(nèi)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高速奔波，終于停在了黃鎮(zhèn)街道中心路口。男子一邊掏出手機，一邊大聲地喊：“我們到了，你在哪里，怎么沒見到你們？你說來了，來了，看見個鬼哦！”
又是等了半個鐘頭左右，一個70多歲的老太婆挎著一個布袋子，一邊罵罵咧咧地蹣跚著腳步走近車來，男子趕忙把車門打開，老太婆將頭探進車身，望了一眼，現(xiàn)出十二分不高興。朝著男子罵了起來：”你個短命鬼，叫你不要叫這么多人來，你個冒好處死砍腦殼的......這么多人看我哪里有位置座？不是叫你要男方一個人來的么？來了這么多人......”
“老不死，老不死，男方一個人來，男方父母不要看就放得下心么？你簡直老不死老糊涂了......”男子也不示弱。
“快進來、快進來，還怕擠壞你那塊老XX！”男子一把將老太婆拉進車來。老太婆背半拖半拉爬進車來，又撲跌座在男子的腿上。老太婆掏出手機撥了幾個數(shù)字，然后又開始罵起男子來:“老是打電話打電話，打x打xx，對你講過在路口上去一點點地方等，昨天就講過了女方在牛鎮(zhèn)車站碰面的。你個砍腦殼的害得我電話費都打完了，電話都欠費停機了......”
“還要去牛鎮(zhèn)？兜來兜去，究竟要去哪里？”王二嫂壓著氣，但誰都聽得出語氣十分不耐煩了。
老太太轉(zhuǎn)過過臉對著富貴打量了一會說：
“伢子是你吧，人才高大呢還真沒得話講的。就是比照片上胖多了點，女方的父親早在牛鎮(zhèn)車站等了，快去快去，今天看對眼，就到女方家里去將見面紅包和定金彩禮一起下了，就能把媳婦領(lǐng)回家，好事不要拖！”
富貴不說話，王二嫂卻接過話去?！敖裉毂敬蛩憔褪请p方見過面，說實話，也沒準備什么，對上眼談得來，封個見面禮下個定金遲早的事不會少。你們一個說女方在鎮(zhèn)上，到了鎮(zhèn)里上了一個又說去黃鎮(zhèn)，到了黃鎮(zhèn)又上車一個說要去牛鎮(zhèn)。我相信你們，我才答應(yīng)去見人家的，怎么牽牽扯扯有這么多中間人呢？”
老太婆趕忙說：“人家女方在牛鎮(zhèn)車站久等了呢，哎呀，妹妹喲，是哪里的不要緊的咧，只要女方好就行呢，好姻緣是要蠻多人幫忙牽線才得成功的呢！”
陳仙花座在副駕駛位，一路上始終沒說話。老太婆突然瞧見了她。用手拍了拍副駕靠椅，在她后面招呼：
“你是陳妹妹吧，上次那對怎么樣啦？賣了我桃子啦？”
陳仙花還是不做聲，埋著頭。不知道她是否聽見。
老太婆見陳仙花不理她，突然間又好像意識到什么，才對著王二嫂說：
雙方見面的時候，女方家總有幾個親戚在場的，男方得準備些糖果香煙，封幾個紅包，這是規(guī)矩禮數(shù)的呢?！?/p>
王二嫂拿出最后的四包煙。
“今天本來就計劃見個面的哦，就沒想作其它準備。這幾包煙你先拿著招待吧”
王二嫂一邊說一邊將煙遞給老太婆。老太婆連忙接過放進挎包。
車子繼續(xù)在黃鎮(zhèn)往牛鎮(zhèn)的公路上疾馳，因為后座太擠，富貴只好使勁地將屁股往座位邊緣移，整個身子向前傾出來，老太婆還在不斷罵著那個在鎮(zhèn)上上車的男子，男子也時不時回應(yīng)罵她幾句。
“哎呦，我的腿被你坐斷了！你老xx硬得像塊磚。砸著我腿了！”
牛鎮(zhèn)車站終于到了，車子開進站內(nèi)。幾個人下了車，王二嫂問：
“人呢？”
老太婆和那個男子走到一邊好像商量著什么，不久男子撥打了幾次電話。然后走到車站門口張望，像是在找人。
此時，一個瘦小的老女人從旁邊走過來，老太婆走過去問：
“人呢？不是說來了嗎？
”在呢在呢，離開剛一下?！笔菪〉睦吓嘶卮?。
突然從門口旁涌出七八個人來，有男有女都是中年歲數(shù)以上。他們圍過來要看富貴，七嘴八舌，十分熱心的問富貴多大年紀，是不是找對象，要什么條件，然后還要富貴留給他們電話，說他們手里也有很多漂亮的單身姑娘，如果這次不成，他們手里的姑娘可以讓他隨便挑選。富貴全都不理他們。
此時，鎮(zhèn)里上車的男子和黃鎮(zhèn)老太太領(lǐng)著著一個約莫50歲左右的陌生男人走了過來。鎮(zhèn)里男子指著富貴說：
“就是這個小伙子，你看看，一表人才。”
然后又對王二嫂夫妻說：
“這是女方父親。”
這個被介紹為女方父親的男人一聲不吭，目光打量著富貴，從上到下看了一遍。
富貴趕忙將右手插入口袋，用殘缺的大拇指和食指利索地夾出一包香煙來擱放在左斷臂下夾住，再用右手唯一的兩根殘指頭撕去香煙的塑膠膜揭開香煙盒蓋，從煙盒里夾出煙來先遞給這個專門來見他的未來“丈人”。然后再一一散發(fā)給周圍的男人們，動作還算干脆利落嫻熟?？赡芨毁F是想在“丈人”面前證明，自己兩根的手指頭雖然殘缺不全，可還是如正常人一樣能活動自如，輕松拿放，可以完成生活中所有的日常行為?！罢扇恕本o緊盯著富貴掏煙、散煙最后自己點煙、抽煙的手。驚訝之余，最后還是露出滿意的神情，他用發(fā)黃的手指頭夾著煙，猛抽了兩口，然后對王二嫂夫妻說：
“我家閨女在家里刻從來沒做過家務(wù)的。今天她呆家里不愿意見生人。不過我可以帶你們回家去見面，行不行的，你們自己拿定！彩禮8萬元，下了彩禮這門親事就算定了?！?/p>
王二嫂夫妻開始沒見到姑娘還在懷疑，聽到女方父親竟然答應(yīng)上門見面，倒也爽快，立刻就打消了疑慮。王二嫂趕忙說：
“現(xiàn)在誰家姑娘不養(yǎng)的嬌脆？都是舍不得沾濕手指尖的，個個都當寶貝看。捧在手里怕碎，含在嘴里怕融。要是我們有這福份讓你閨女進屋。你放十二個心，我們也是當親生女兒看待呢?！?/p>
就在王二嫂夫妻與女方父親談話的時候，陳仙花領(lǐng)著鎮(zhèn)里男和黃鎮(zhèn)老太婆一齊走了過來，剛才搭話的瘦女人也湊了上來。陳仙花開口說：
“真是有緣千里聚無緣碰頭不識，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也到了12點半了，這樣吧看能不能找個餐館先坐下來吃個便飯，雙方了解一下?！?/p>
確實到了中午時間了，王二嫂夫妻看媒人都提出口了，何況女方父親也在場，成不成也得表現(xiàn)點誠意出來，不然兒媳婦還沒過門就讓人瞧小看輕有點鬧笑話。就對女方父親說：
“那就請大家吃個便餐吧?！?/p>
于是鎮(zhèn)上男領(lǐng)著大家進了一家叫“緣相聚”的餐館吃了飯，每個人又拿了一包煙，富貴雙手敬上“丈人”一條，然后再用手機刷了微信結(jié)賬支付，剛剛好1088元。陳仙花、鎮(zhèn)上男、老太婆都認為數(shù)字吉利，后面88，就是發(fā)發(fā)，子發(fā)孫發(fā)！
王二嫂出門時愣了好一會兒，走出門時小聲地嘀咕，不知說些什么，只有她自己知道。
離開餐館，大家鉆進小車，陳仙花早早搶占了副駕位。剛才來的時候后座本來就坐不下了，現(xiàn)在又鉆進來牛鎮(zhèn)的瘦女人和富貴的“丈人”，沒辦法，王二嫂只好坐在自己男人腿上，黃鎮(zhèn)老太還是坐在鎮(zhèn)里男子腿上，“丈人只是屁股稍微挨著點后座邊，富貴和瘦女人半蹲半坐擠在在后座前面的一個小空間里。一車人擠得幾乎密不透風(fēng)搖搖晃晃的朝女方家駛?cè)ァ?/p>
不知過了多久，小車停在了一個村莊的路口，打開車門“丈人”下車，領(lǐng)著一隊人馬朝村里走去，村人看見這一路男女進村來，走出來指指點點，有人大聲說：
“看啦、看啦，又是那幾個人來了，不知道騙了多少男的，瘋女不知嫁了多少次，要不得的，缺德啊”
當“丈人”走近一座瓦屋時，從里面跑出來一個頭發(fā)蓬亂瘋瘋癲癲、形容邋遢骯臟不堪的女人，她邊跑邊朝這邊高興使勁地大聲喊：
“我又要嫁人啦！我又要嫁人啦！嘻嘻嘻。”
“丈人“指著瘋癲女人對王二嫂夫妻說：
“就是她，我女兒！你們要是看上今天下了定金就可以帶走?！?/p>
王二嫂一家轉(zhuǎn)身就走，臉色像刷一層漆幾乎全黑。
（五）
回去時，他們把鎮(zhèn)里男、黃鎮(zhèn)老太婆、瘦女人全都擋住不讓上車。沒多久，陳仙花也提前下車去了，司機將富貴一家送到了家門口。司機說：
“這段時間油費貴，親沒相成，就給你們個優(yōu)惠價1088元?！?/span>
嘿，就連車費也是特大喜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