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曼麗那塊天空晴朗了,老天爺卻和他們作對,烏云密布,電閃雷鳴,剎那間下起了瓢潑大雨。
夜雨叩打著窗格玻璃,叮當(dāng)作響,徐崢心里煩躁不安,他在屬于自己的斗室猶豫徘徊,外面一片漆黑,風(fēng)雨迷蒙。
徐崢坐在桌前,他要給馬玉蘭寫一封絕情信,這封信究竟如何寫?他一時難以下筆。郝曼麗的最后通牒是明天清晨。明天清晨如果交不了答卷,那么,一個好端端的家庭就會支離破碎。
外面風(fēng)大、雨大,窗格門楣劈拍作響。徐崢站起來,檢查了一下門窗,有意無意的看了看窗外。忽然,他的腦海里閃過二十年前的一個風(fēng)雨交加的夏夜。
那是六九年夏天的一個夜晚,一連下了幾天大雨,向陽湖的知青們都蝸居在一個屋子里玩紙牌。徐崢因為卷進(jìn)一宗流氓案件,被整得瘋瘋顛顛,他沒有臉面和大家在一起,只有獨自一人關(guān)在屋子里生悶氣。
風(fēng)大,雨大,雷聲大。徐崢坐在昏暗的油燈下,構(gòu)思他的小說《美麗的向陽湖》。
突然,有人敲門,打開門一看,是馬玉蘭,全身濕漉漉的。
“玉蘭,你—你怎么還沒睡?”徐崢愕然。
“又是打雷,又是刮風(fēng),又是下雨,我、我睡不著。”馬玉蘭羞答答的說道。
“那你——到我這兒來,不怕別人說閑話?我可是個流氓,有前科的,難道你不怕?”徐崢苦笑道。
“我和你認(rèn)識又不是一天兩天,對你難道我還不了解嗎?就是借你十個膽也不敢干那個事?再說,你是堂堂的城里人,英俊瀟灑,風(fēng)流倜儻,就是像我這么年輕的姑娘你都瞧不上,更不用說那些徐娘半老的農(nóng)村婦人??傊?,我相信你不會干那種齷齪事,一定是惡人先告狀。”馬玉蘭一副非常認(rèn)真的樣子說道。
“玉蘭,謝謝你!此時此刻,別人都誤解我、不相信我,有的甚至鄙視我,避開我,只有你一如既往的信任我、支持我,我、我不知該怎么感謝你。”徐崢說話神情非常激動。
“我和你誰跟誰?還用得著一個“謝”字嗎?記得有位愛情專家說過:愛一個人就要對他有信心,就要彼此相信對方;就要愛他的一切,包括缺點和優(yōu)點。這句話用在你我身上簡直是恰到好處。”馬玉蘭燦然一笑,說道。
“玉蘭,你真是我的紅顏知己,我這輩子有你相伴,于愿足矣。”徐崢感慨。
“徐哥,只要你愿意娶我這么一個鄉(xiāng)下妹子做老婆,那是我的福分,我一定會死心塌地的跟著你,就是上刀山、下油鍋,我也絕不含糊。”馬玉蘭表明了心跡。
徐崢聽了感動極了,他不知如何報答玉蘭的知遇之恩。
“玉蘭,不管將來怎樣?這輩子我非你不娶。”徐崢火辣辣的目光注視著玉蘭那含情脈脈的的眸子,直盯得玉蘭羞澀地低下了頭。
外面漆黑一片,一陣狂風(fēng)刮來,又嘩啦啦的下起大雨。玉蘭望了望外面的大雨,埋怨道:“老天不開眼,天天下大雨,煩都煩死了。”
“是呀!老天還真是不開眼。”徐崢吶吶道。
馬玉蘭回到屋里,坐在燈下翻閱徐崢的文稿,徐崢看到玉蘭燈下的芳容媚態(tài),一時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抱住玉蘭瘋狂地親吻。
馬玉蘭沒想到徐崢突然之間有如此的舉動,驚呆了。
“想不到一向斯文爾雅的徐崢居然做出這種有損尊嚴(yán)的事情,真是出乎意料。難道看似道貌岸然的他就是一個滿腦子男盜女娼的斯文敗類?難道那次流氓事件是真的?……”馬玉蘭對徐崢的為人產(chǎn)生了懷疑,她猛地掙脫徐崢的擁抱,生氣的說道:“徐崢,你能不能正經(jīng)點。我對你雖然有好感,但還沒有到了以身相許的地步。你是城里人,我是一個鄉(xiāng)下姑娘,我倆社會地位不同,今后一旦政策有什么變化,你回城了,可我仍然還得在鄉(xiāng)下呆;除非你立下誓言,寫下婚約,無論今后在農(nóng)村還是回城,都愿意和我不離不棄。如果你敢立下盟誓,寫下婚約,那我就心甘情愿的以身相許。”
徐崢茫然,她萬萬沒想到,一向?qū)λ橛歇氱姷鸟R玉蘭居然拒絕他的親熱。并且還要給他下一個套。
“玉蘭,我倆相好了這么長的時間,彼此都很熟悉、很了解、很投入,為什么突然之間要拒絕我?難道你對我還是不放心?我說過,不管將來如何變化,我對你的情感永遠(yuǎn)不會變。就是有朝一日我回城了,我還是會風(fēng)風(fēng)光光娶你過門。請你相信我。”徐崢一臉真誠的說道。
“那好,既然你這么說,我姑且相信;不過,這婚約你還是要寫。我一個黃花大閨女不能就這么糊里糊涂的失去女人最寶貴的東西。”玉蘭一本正經(jīng)的說道。
“你呀!真是鄉(xiāng)巴佬!難道你不相信真心相愛,只相信一紙婚約?難道一紙婚約就是一道圣旨?”徐崢哂笑。
“對呀!我就是一個鄉(xiāng)巴佬。我不相信甜言蜜語,只相信鐵板釘釘?shù)氖聦?。你們城里人花花腸子很多,如果我不拿到點什么證據(jù)證明我倆之間的關(guān)系,我是不會和你干那些茍且的勾當(dāng)。”玉蘭情緒有點激動,說起話來有股火藥味。
“你呀!你把我徐崢看成什么人?花花公子?紈绔子弟?狗眼看人低!”徐崢不假思索的說道,說罷,覺得有點后悔,想把話收回來,為時已晚,螞蜂窩已經(jīng)被他捅破了。玉蘭聽了他的話,臉色倏地變了,變得氣急敗壞。
“好啊!徐崢,你終于露出狐貍尾巴?,F(xiàn)在,我總算看清楚你的真實面目。你說我是鄉(xiāng)巴佬也就不和你計較,你居然說我狗眼看人低。什么是狗眼看人低?我什么時候狗眼看人低?我的狗眼在哪兒?今晚上,你必須把話給我說清楚了,否則,我、我跟你、沒完……”玉蘭說到這里,聲音有些哽咽,她忍不住嗚嗚的哭起來。
看到玉蘭嗚嗚的哭過不停,徐崢一時手腳無措。他不知如何開導(dǎo)玉蘭,是向她道歉,還是為自己的語言不慎辯解?
“三更半夜,一個有前科的男人房里傳來女人的哭泣,這要是讓工棚里其他的知青聽到了那還了得,那我豈不是罪孽深重?”想到這里,徐崢有點緊張,他用近乎哀求的語氣對玉蘭說到:“我的姑奶奶,你別哭了好不好?我正兒八經(jīng)的向你道歉。”
“算了,算了,道歉也沒用。我玉蘭平生最恨的就是感情騙子,我倆是兩條道上跑的車—不是一路人。從今往后,你走你的陽關(guān)道,我過我的獨木橋。”玉蘭擦干臉上的淚水,態(tài)度冷淡的說道。
“玉蘭,你真的就這么絕情?難道不給我一點機會?難道我真的就那么讓你討厭?”徐崢一臉驚訝的問道。
“徐崢,不是我絕情,絕情的是你?你連一紙婚約都不敢寫,還口口聲聲說愛我,一輩子不離不棄,難道寫婚約比吃屎還難?我算看透了,你們男人就是那么回事,需要你的時候甜言蜜語,不需要你就如同舊衣服一樣扔掉,即使有婚約也是廢紙一張。”玉蘭冷靜的說道。
“玉蘭,你真的要和我分手?”徐崢問道。
“真的。”玉蘭點了點頭。
“你不后悔?”徐崢接著問道。
“不后悔。”玉蘭從容答道。
“那好,請你給我出去,我要睡覺了。”徐崢下了逐客令。
馬玉蘭氣咻咻的打開門,沖出屋子,很快的消失在風(fēng)雨中。風(fēng)雨中,隱隱約約傳來嗚嗚的哭泣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