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子婆是一位有著神秘色彩的人物。人們不知道她是哪里人,為什么要來到這里!只是聽老人們講起:解放前,當她是一個小姑娘的時候,就和她父親流浪到本村,被村里的一個地主收留了下來。當猛子娘娘長大后,就嫁給了本村的一戶人家。人們對她以前的事情也只是知道這么多了。
這是一位名副其實的猛子婆,她大約六十多歲,身材高大,力氣很大,有著一股蠻勁,就算現(xiàn)在年紀老了,做農(nóng)活,挑擔(dān)子,比一般的男人都要厲害。她做什么事情,都是那么蠻橫,不管有理沒理,到她那里就是理,她一定要爭贏才行。所以村里人都怕她的兇猛和霸蠻,也稱她為辣火婆,有事沒事晝不要惹她。
記得小時候,常??梢月牭矫妥悠旁诖搴箢^的山上叫罵:“哪個剁腦殼的偷了我的菜?沒得好下場…….”她罵人的樣子很嚇人,狠狠地跺著腳,張牙舞爪,恨不得要把那個偷菜的人捉起來活活吃掉。那大嗓門就像一個喇叭,村里人都聽得清清楚楚,“哎,,猛子婆罵得好毒哦,這個偷菜的真不劃算,被她罵都要罵死了!不過也奇怪,她老是罵不累的!”每每碰到被人偷了菜或是被畜牲毀壞了菜地,猛子婆便絕不罷休,都要狠狠地罵上一回,方才解恨。
記得有一次在放學(xué)的路上,我看到一圈人圍著一戶人家看熱鬧,我湊過去一看,猛子婆站在人家堂屋門口,破口大罵,意思是對方偷了她的錢,一定要求退錢,不然要把對方拉到派出所去,可是那戶人家是好惹的嗎?在我的印象里,那家伙是十足的一無賴兼土匪。人群里有人在議論紛紛,一個是“沖天鬼”,一個是猛子婆,到底哪個更厲害?
“我沒偷你的錢,你莫在這里亂叫!發(fā)神經(jīng)!死猛子婆!”這個號碼“沖天鬼”的中年漢子光著上身,長著一副兇相,對著猛子婆叫囂道。他平時在村里偷雞摸狗,人家見了他都像見了瘟神一般避開,就算明明知道是被他偷了東西,只能在心里表示懷疑,也是敢怒不敢言。他沒想到這年頭竟然還有人敢找他算帳的,今天算是碰上了對手了。
“你老倒老實把錢退給我,不然有好戲看,你不信不信?”猛子婆一點也不示弱。
“我看你能囂張到幾時?死猛子婆,還不快走?”“沖無鬼”猛起跑進廚房,操起一把菜刀,舉起來惡狠狠地對著猛子婆的頭,人群都不由自主往后退了兩步。
“你比我還兇嘛!來嘛!來剁啊!讓你剁!”猛子婆抓住對方的衣領(lǐng),推搡著。人群中有人提醒,猛子婆千萬不要蠻來啊,等會他真的剁你,就慘了。
“沖天鬼”在猛子婆如兇神惡煞的表情和犀利如箭的眼神逼視下,終于軟了下去,只好乘乖地退了錢。人群直呼;“真過癮!還是猛子婆厲害!”猛子婆像得勝的英雄,驕傲地昂起頭,罵罵咧咧地走了,“什么卵子沖天鬼,老娘從來就不怕!”
猛子婆喜歡聊天。這天她沒什么事,就跑到院子里和一群人聊開了,一群小孩看到猛子婆來了,其中幾個膽小的早早地跑開了,猛子婆似乎有所發(fā)覺,“莫行啊,伢子家!猛子婆沒這么可怕吧?快過來吃糖哦!”于是猛子婆像變魔術(shù)一般從口袋里掏出紙包糖,一個一個按順序發(fā)著,關(guān)愛地問著:“這個是哪個的崽?長得好可愛!就是從沒看到過哦!”
人群中發(fā)生一陣哄笑,“你真的是個猛子婆,一點都不假。這個不就是你后面屋里的小孩子!天天看到,你都不認得?”
“哎,人老了,小孩子們又一天一個樣啊,哪里記得這么多???”猛子婆自我解嘲,而后哈哈大笑起來。
小孩子吃得津津有味,于是有嘴甜的就叫起來:“猛子娘娘,還有糖嗎?好好吃,我還要吃哦?!泵妥悠乓宦?,樂得臉上像開了花,急忙從口袋里掏糖出來。其他小孩子見有這樣的好事情,都討好地叫起來:“猛子娘娘!猛子奶奶!”猛子婆得意地應(yīng)著,那開心勁不知道怎么形容。
接著猛子婆好像腦袋短路了一樣,又不記得這些小孩子的名字,又是一通亂稱呼,小孩子們笑得前翻后仰,大叫她為猛子婆,氣得她直想打人,小孩子一窩蜂般散開了。猛子婆大罵“黃眼睛,吃了我的糖就不認人了!以后不給你們這些鬼崽崽做媒!”
看來猛子婆還會做媒呢!正所謂人不可貌相,別看猛子婆這副模樣,她的口才可是相當了得,沒錯,猛子婆是遠近聞名的大媒婆,當?shù)亟?jīng)她介紹成家的有不少對呢!她手頭上掌握了不少青年男女的詳細資料,資源相當豐富。記得有一次鄰村一戶人家找上門,請她幫忙,她一口便答應(yīng)了,然后仔細詢問一下對方的情況,然后她從腦海里搜索,想了好久,終于想出一個合適對象來,對方一聽,馬上連連叫好!就這個了。
于是猛子婆便行動開了。她勁頭十足,憑著三寸不爛之舌和鍥而不舍的精神,很快就有了好消息,幾天后,那戶人家便提著禮品來登門致謝了,人們不得不佩服猛子婆做媒厲害。
猛子婆是個熱心人,做媒是如此厲害,基本上十拿九穩(wěn),但奇怪的是她就是不能給自己的兒子找到一個對象,這是她一直以來的心病。她兒子三十好幾了,那樣子長得實在是對不起觀眾,不過除此以外,其它方面都還過得去,按道理來講,也不算太差,但他就是找不到對象,猛子婆也經(jīng)常為此唉聲嘆氣,真是天意捉弄人。
院里人正在談笑風(fēng)生,猛子婆卻坐在凳子上呼呼大睡了,發(fā)出像摩托車一般的聲音。人們知道這是她的老習(xí)慣了,別說坐著能睡覺,有時她走路都能閉著眼邊走邊睡。忽然有人跑過來,搖了搖她,“猛子嫂嫂,你個崽打起電話來了,快去接!”猛子婆好像從夢中驚醒,自言自語:“莫非鬼崽崽有什么喜事?”
接完電話,猛子婆高興得差點要跳起來,“剛剛做夢還夢到個哈寶崽找到對象了,想不到是真的??!”原來猛子婆的兒子時來運轉(zhuǎn),找到一個廣東本地婆,家境很好。大伙高興地恭喜著她,她則像個瘋子一般,樂癲樂癲跑回家了,人們猜想她一定是辦什么重要事情去了。
第二天,猛子婆打扮得非常洋氣,戴著太陽帽,穿著一身花衣裳,背著一個旅行包,手里提著一麻布袋子土特產(chǎn),人們遠遠地還能聞到她身上強烈的香水味道。
“猛子嫂嫂,穿得這么漂亮,要到哪里去???”八卦的婦女明知故問。
“去廣東看一下媳婦咧!,當然要穿漂亮點,不然走出去不像個樣子,怕人家會看不起我的咧?!泵妥悠排d奮起來,喋喋不休地說著一大堆,末了,她好像發(fā)現(xiàn)自己興奮過度了,急急忙忙往前走沖去,“哈哈,不講這么多了,我回來再同你們大家好好講一講!”
可是這一去,猛子婆卻沒有再回來。他兒子在車站等了半天,等到了武岡的臥鋪車,問問司機與乘客,沒有人見過類似這樣的老人,找遍了所有的地方,但就是找不到她,家里人也把整個武岡城找遍了,也沒能找到她的半點蹤跡。
猛子婆就這樣,仿佛從地球上消失了一樣,再也沒有了消息。她當初來到這個村子時,無人知道她是哪里來的,現(xiàn)在也沒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村里人每當閑下來時,總會議論起她,猛子婆就像一個永遠無法解開的謎語,沒人知曉謎底,但她也永遠留在了人們的印象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