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曲寫作基本方法

第二講
蕭博文
曲家們、曲友們：
晚上好！上節(jié)課講了構(gòu)思散曲的四種方法，今晚講一講散曲創(chuàng)作的基本手法。了解并掌握古今曲家創(chuàng)作實踐中積累總結(jié)出來的一些常用方法，但愿可以拋磚引玉。
一、起承轉(zhuǎn)合
寫一篇散文，或?qū)懸皇自?、詞最啟碼應該掌握的是起承轉(zhuǎn)合，寫散曲也一樣。所謂起、承、轉(zhuǎn)、合，就是指在結(jié)構(gòu)方面的規(guī)律，按這個規(guī)律進行布局、謀篇。能使曲的結(jié)構(gòu)合理，層次分明，有條不紊。這不是哪個人規(guī)定的，而是古今眾多曲家實踐的總結(jié)。
如：
【雙調(diào)·駐馬聽】舞
白樸
鳳髻盤空，裊娜腰肢溫更柔。輕移蓮步，漢宮飛燕舊風流。謾催鼉鼓品梁州，鷓鴣飛起春羅袖。錦纏頭，劉郎錯認風前柳。

這首小曲寫的是人體造型。 “鳳髻盤空，裊娜腰肢溫更柔”兩句是起點，由上而下，從頭發(fā)的式樣到舞者的形態(tài)勾盡了其精致的妝飾和天資麗質(zhì)?！拜p移蓮步，漢宮飛燕舊風流”兩句承接前兩句描寫舞者節(jié)奏輕快敏捷，似趙飛燕的美麗步態(tài)。“謾催竃鼓品梁州，鷓鴣飛起春羅袖”兩句是轉(zhuǎn)折句，寫的是觀眾深深地被妙漫的舞技陶醉之態(tài)，忘了一切。＂錦纏頭，劉郎錯認風前柳”最后兩句以情人“錯認”的幻覺來結(jié)尾，彰顯了舞者舞藝之高和魅力之大。這首曲的起承轉(zhuǎn)合，環(huán)環(huán)相扣，緊密相連，結(jié)構(gòu)嚴謹，很有特色。

又如：

【正宮·醉太平】寒食

元 王元鼎

聲聲啼乳鴉，生叫破韶華。夜深微雨潤堤沙，香風萬家。畫樓洗盡鴛鴦瓦，彩繩半濕秋千架。覺來紅日上窗紗，聽街頭賣杏花。

這首小曲，寫的是寒食之際春意盎然的景象。第一、二句是起，幼鴉清脆的鳴叫，打破了春光的寧靜。第三、四句是承，“潤物細無聲”的夜雨，杏花綻放的香風，展現(xiàn)了一幅春夜風雨畫面。第五、六句是轉(zhuǎn)，作者筆鋒一轉(zhuǎn)，眼前呈現(xiàn)的是春雨洗瓦，彩繩半濕的另一番景象。第七、八句是合，夜雨過后的臨晨，紅日映染窗紗，街頭人聲鼎沸，這一精采的畫面與前面的景色融合在一起，構(gòu)成了一幅充滿了活力的春光圖。

又如：

【越調(diào)·憑闌人】江夜

元 張可久

江水澄澄江月明，江上何人掐玉箏？隔江和淚聽，滿江長嘆聲。

第一句是起，寫江上夜景，直點主題。第二句是承，承接第一句，觸景生情，用設(shè)問句勾起綿綿情思。第三句是轉(zhuǎn)，即轉(zhuǎn)折，轉(zhuǎn)到含淚傾聽對岸的掐箏聲。第四句：是合，即收合，一句豹尾“滿江長嘆聲”作結(jié)。

此曲描寫一個幽靜的夜晚，一輪明月倒映在水中，江對岸傳來陣陣箏聲，箏聲凄惋，恰似向月亮哀訴自己的心思。江這邊聽箏的人們淚眼花花，深表憐惘和同情。漸漸地，滿江都是長嘆聲！全曲形成一種憂傷的意境。

曲講究起、承、轉(zhuǎn)、合，章法即須一氣呵成，首尾貫注，卻又不拘泥，它有多種形式。

（一）并列式。如：

【中呂·喜春來】金妝寶劍藏龍口

元 張弘范

金妝寶劍藏龍口，玉帶紅絨掛虎頭，旌旗影里驟驊騮。得志秋，喧滿鳳凰樓。

此曲為并列式結(jié)構(gòu)，前三句并列又是鼎足對句，描繪了一幅宏大的場景。形象栩栩如生，情感表達有聲有色，前三句繪形，后兩句寫意，堪稱絕構(gòu)。

（二）承接式。如：

【雙調(diào)·水仙子】和盧疏齋西湖

元 馬致遠

春風驕馬五陵兒，暖日西湖三月時，管弦觸水鶯花市。不知音不到此，宜歌宜酒宜詩。山過雨顰眉黛，柳拖煙堆鬢絲，可喜殺睡足的西施！

這是一首最典型的承接式小曲。前三句也足鼎足對：句，承接緊密，第四、五句相承，第六、七句相承，三組句式又互相承接，這種承接式可謂標新立異！

全曲采取承接式的手法，描寫了三月西湖的湖光春色和游人如梭的場景，在和熙的春風中，有人在岸邊吹起了管弦樂曲，樂聲貼著湖面水波傳播到鶯群花叢之間，構(gòu)成了十分精彩的合唱曲。＂顰眉黛＂、“柳拖煙”，把西湖的景色描述得如畫似錦，好比睡足初醒的西施，令人神癡意迷。

三、結(jié)尾

俗話說：“編筐做簍，全在收口。”所謂鳳頭豹尾，也是這個道理。散曲的結(jié)尾非常重要，不可草率。姜夔說“結(jié)尾當有力，如截奔馬。＂謝榛說：“結(jié)句當如撞鐘，清音有余?！崩顫O說：“終篇之際，當以媚語攝魂，使之執(zhí)卷留連，苦難遽別，此一法也?！笔┭a華說：“回顧之筆，兜裹全篇?！比绾谓Y(jié)尾，根據(jù)曲中內(nèi)容來定，不拘一格，任作者自由發(fā)揮。常見的結(jié)尾方式有五種，提供給曲友們參考。

（一）寫景狀物法。

散曲常有以寫景、描狀作結(jié)的，應該做到句已盡而意無窮，給人以弦外之音，有回味的余地。如：

【黃鐘?叨叨令】

元 無名氏

溪邊小徑舟橫渡，門前流水清如玉。青山隔斷紅塵路，白云滿地無尋處。說與你尋不得也么哥，尋不得也么哥，卻原來儂家鸚鵡洲邊住。

這一首小曲描寫隱居環(huán)境的清靜優(yōu)雅，風景迷離朦朧，如同神仙所住之處。結(jié)尾以＂卻原來儂家鸚鵡洲邊住”一句點其要旨，好比畫龍點晴。使人難料，這仙境般的世外桃源，卻是漁夫的居所。用這美妙的豹尾句收尾，使整首小曲得到了升華。

又如：

【雙調(diào).沉醉東風】秋景

元 盧摯

掛絕壁松枯倒倚，落殘霞孤鶩廣飛。四圍不盡山，一望無窮水，散西風滿天秋意。夜靜云帆月影低，載我在瀟湘畫里。

這首小曲的結(jié)尾風格與上曲各有千秋，一是用點結(jié)尾，“載我在瀟湘畫里”指宋代畫家宋迪的《瀟湘八景圖》，是著名的一組平遠山水畫。二是寫景狀物，作者把自己置身于景色優(yōu)美的瀟湘八景圖中，使其心境恬適愜意。

（二）直抒胸臆法

直抒胸臆是一個成語，意思是毫不掩飾和回避，敞開心扉，直率地抒發(fā)自己的思想感情或直接表達內(nèi)心的感受及真實想法。如：

【雙調(diào)?落梅風】

元 馬致遠

薔薇露，荷葉雨，菊花霜冷香庭戶。梅梢月斜人影孤，恨薄情四時辜負。

這首小曲用＂恨薄情四時辜負》一句結(jié)尾，直抒胸臆，點明中心。尤其是“恨＂字道盡了女主人公的辛酸和怨恨。對薄情郎久等不來的怨惱，在這里一股腦兒地傾瀉了岀來。此種結(jié)尾方法很獨特，結(jié)語簡潔凝練。

柔光 11:53:57
【南呂?金字經(jīng)】

馬致遠

夜來西風里，九天雕鶚飛。困煞中原一布衣。悲，故人知未知？登樓意，恨無天上梯。

此曲收尾是＂登樓意，恨無天上梯！”與上曲一樣，都以恨字休尾，但意義不同，上曲用的＂恨”字是痛恨，而此曲用的＂恨”字代表遺感，遺憾自己是個平民百姓，上天無力，遺憾沒有通天的樓梯。俗話說，一字值千金。這一首小曲休尾用的恨字，也使全曲得到了升華。

（三）勸慰傳情法。

勸慰傳情是指對于遭受挫折、痛苦、沮喪或心情不安的人給予勸說安慰和傳達情意。這種結(jié)尾方法在古人的散曲中比較常見。如：

【中呂?紅繡鞋】警世

元 張養(yǎng)浩

正膠漆當思勇退，到參商才說歸期，只恐范蠡張良笑人癡。捵著胸登要路，睜著眼履危機，直到那其間誰救你？

尾句“直到那其間誰救你＂是一句誠心誠意的勸告語，用得十分準確，這一首小曲描寫勸說春風得意的人在官場里如膠似漆的時侯，應當想到激流勇退，不要等到參、商二星彼此對立的時候才想到歸期，那時，挺胸面對危機，可惜晚了，只恐怕要受到范蠡和張良的恥笑。尾句＂直到那其間誰救你”一句勸慰，點中要害，可謂淋漓盡致！

又如：

【仙呂?寄生草】感世

元 查德卿

姜太公賤賣了磻溪岸，韓元帥命博得拜將壇。羨傅說守定巖前版，嘆寧戚吃了桑間飯，勸豫讓吐岀喉中炭。如今凌煙閣一層一個鬼門關(guān)，長安道一步一個連云棧。

這首小曲也是一首勸世曲，從開頭到結(jié)尾舉了五個忠臣后果的例子，用來勸告那些仕途中的人。結(jié)尾＂如今凌煙閣一層一個鬼門關(guān)，長安道一步一個連云棧”兩個十字對句對忠臣們精誠勸慰、憐憫和對中國封建王朝憤懣之情發(fā)揮到了極致。

（四）以問達意法

以問達意是一種用語言文字表達思想、心愿和意愿的方式。如：

【雙調(diào)?沉醉東風】重九

元 盧摯

題紅葉清洗御溝，賞黃花人醉歌樓。天長雁影稀，月落山容瘦，冷清清暮秋時候。衰柳寒蟬一片愁，誰肯教白衣送酒？

“白衣送酒”是個典故，出自晉王弘派遣白衣使者送酒給陶淵明借酒消愁的故事。作者用這個故事把自己置于這個特定的環(huán)境里，發(fā)自內(nèi)心的感嘆：＂誰能讓穿著白衣的小吏前來送上解憂消愁的好酒？”此曲用這個典故來結(jié)尾，別出心裁，使這一首小曲達到了最高的藝術(shù)境界。

又如：

【雙調(diào)?落梅風】鸞鳳配

元周文質(zhì)

鸞鳳配，鶯燕約，感蕭娘肯憐才貌。除琴劍又別無珍共寶，只一片至誠心要也不要？

本曲是一首情愛之作，重在結(jié)尾。作者周文質(zhì)描寫自己喜愛蕭娘的才氣和美貌，欲贈送一份禮物給蕭娘，可是，拿什么東西博得蕭娘的歡心呢？因此，作者坦誠地征求蕭娘的意見，除了琴和劍以外，身上無任何金銀珠寶，只有一片誠心，你要不要呢？以“只一片至誠心要也不要”作結(jié)，雖然語帶商榷，而情卻真摯，言不盡，意更深，幽默詼諧，別有風味。

（五）更上層樓法

詩云：欲窮千里目，更上一層樓。我們寫散曲，首先要構(gòu)思好主題，意境要深遠，特別是散曲的結(jié)尾，層次要高，讓人看了心曠神怡，余味無窮。曲尾采用更上層樓法，最有特色，元人多用此法結(jié)尾。如：

【中呂?紅繡鞋】

元 貫云石

挨著靠著云窗同坐，看著笑著月枕雙歌，聽著數(shù)著愁著怕著早四更過。四更過，情未足；情未足，夜如梭。天哪，更閏一更兒妨甚么！

“天哪，更閏一更兒妨甚么＂緊緊承接正文，描寫歡會的青年男女到了四更還覺得時間不足，直呼蒼天再閏一更又何妨？作者以此句作為結(jié)尾，把這首小曲推上了更高的境界，生動幽默。

又如：

【中呂?喜春來】贈茶肆

元 李乘

金尊滿勸羊羔酒，不似靈芝泛玉甌，聲名漁滿岳陽樓?？涿钍?，博士更風流。

這首小曲喧染的是當?shù)氐牟?，羊羔酒雖然香，但比不上這里的茶葉香，這里的茶葉雖然很香，聲名遐邇，卻比不上制茶人的名聲大，制茶人技藝高超，堪稱妙手?！翱涿钍?，博士更風流”作為此曲結(jié)尾，別出風格，妙不可言。

今晚，啰啰嗦嗦講了創(chuàng)作散曲的起、承、轉(zhuǎn)、合，如何開頭，如何結(jié)尾的基本方法，講不出所以然，請大家原諒，就講到這里，謝謝，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