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yǎng)母護“犢＂

作者：楊進文（苗族）

 人世間最大的愛是母愛。我兒時放牧看過牛，曾經親眼見過母牛護犢的過程。母牛一旦產仔后，就張開嘴用舌頭不停地舔著“新生＂那濕漉漉的毛發(fā)，直到小牛犢渾身干干凈凈，清清爽爽為止。

 當小牛犢隨群進山覓食吃草時，母?？偸且怕_步，帶著“崽崽＂去那嫩草豐盛、鮮葉滿坡的地方去找“食材＂，并且還刻意地將自己身邊的鮮草嫩葉讓著“寶寶＂吃個夠。如果小牛犢一不小心掉了隊，只要張著小嘴巴“哞、哞哞……＂地叫幾聲，那母牛不顧一切掉頭即轉，生怕小牛犢擔驚受怕。

 我每當回憶起那母牛護犢的情景，就情不自禁地想起我養(yǎng)母庇護我年幼少時成長的幾個片段。

  上世紀辛丑年農歷12月初6日，我呱呱墜地來到人間，屬相為牛。因為降生在寒冷的冬天，身上裹著一件帶有絨毛的粉紅色風衣，被人戲稱為“小牛犢＂。父母盼著我“平平安安，快樂長大＂。我來“報到＂時，已經是生父生母的第三個男丁了！

 同一院子里，同一楊姓人之中，有一對中年夫婦結婚快十個年頭了，那俏媳婦肚子卻一沒有什么“動靜＂，未曾生育過一男半女，那個年代里，傳宗接代的觀念嚴重。我滿月后不久，經過兩家人的共同協(xié)議，就被這對沒有“開懷（生小孩）＂的夫妻抱做為“養(yǎng)（撫）子＂。更換了家庭環(huán)境之后，竟然有人說我是“從糠籮里跳到米籮里了＂！

  我2、3歲的時候，雖然沒有患過什么重大疾病，但是小兒積食纏身，經常腹痛、腹脹、噯氣、胃燒灼感及惡心、嘔吐。反復發(fā)作，時輕時重。導致面黃肌瘦，血氣不足，排出來的大便格外的臭。

養(yǎng)母見狀，心急如焚，上至西巖寺，下到武岡城四處尋醫(yī)問藥。尋找專門有擅長治療積食的醫(yī)生，那時交通不便，只能步行。養(yǎng)母裁剪布料自制了一根長短適度的背帶，背著我走出山寨去求醫(yī)。每次去看醫(yī)生，往返路程有幾十華里之遠。養(yǎng)母背著我到半路途中，臉上的汗珠子用手巾抹了，又爬上來了，汗水浸濕了整個背部，怕我受影響。于是，就解開背帶，把我抱在胸前繼續(xù)趕路?；氐郊依?，養(yǎng)母遵照醫(yī)生囑咐，按時給我服藥，并禁忌吃腥味食物。不久，我的積食消除，身體大有好轉。

我養(yǎng)母護“犢＂不護短。光陰似箭日月如梭。60年代后期，養(yǎng)母因具有初中文化程度，經縣教育局批準備案，錄用為大隊民辦教師。我剛開蒙時，養(yǎng)母則成了我的第一任老師。

我書寫的鉛筆，在同學之間，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正因為我有不足的“短板＂，養(yǎng)母總是苦口婆心地重復著那句“字寫得（書法）好與丑，猶如一個人的＇掛面相｀，是至關重要的＇一塊招牌｀，要認認真真地把每一個字一筆一劃，寫得工工整整才行呀?。?。有時養(yǎng)母一邊說，一邊就捉著我握筆的右手在作業(yè)本子上的方格內“開著筆劃＂練字，我心里一緊張，手用力過足。鉛筆嘴尖就“嗖＂的一聲就“掉＂（斷）頭了，只好重新削好筆再寫。記得我讀初中時，學校里舉行一場書法比賽，我居然獲得了頭（第一）名，其時，養(yǎng)母才會意的笑了，并伸出大拇指點贊。

養(yǎng)母在學校里，生活上如果遇上“打牙祭（吃肉）＂，她哪里舍得吃？總是要端著那碗分量并不多的肉片，悄悄的地走廚房里倒入瓷口杯子里，再裝進我的書包里。讓我?guī)Щ丶绎枃L口福。我因為是一個“獨子＂，在養(yǎng)母的精心哺育下，我比同齡人要長得高出一個頭，臉蛋亦長得白白胖胖，在我進入成年人的那年，身高達1.72米，個子長得高高大大，標準體重。

還有一樁事，在我的記憶深處刻骨銘心，1976年，那年我15歲，“谷雨＂節(jié)過后的一天中午，生產隊隊長嘴巴里叼著一支喇叭筒老旱煙。滿口酒氣熏天，不知是裝作“發(fā)酒瘋＂，還是什么緣故，直奔我家，高聲大氣叫著我的名字，要我下午跟隨社員們一起去鄰縣武岡浪石鋪的石嶺漕里挑石灰。隊里與那石灰窯場相距有7、8華里之遙。

我覺得隊長很不公平，在與我整個同齡孩子們之中，僅安排我去挑石灰，我的個子雖然高，卻是一棵“空桐樹＂，沒有力氣的，正當我猶豫不決之時，養(yǎng)母從學校教書放學歸家，知道此事后，毫不猶豫地找來扁擔，挑著畚箕，從石山頭彭家，插到劉家灣，過水口張家，入浪石鋪，進石嶺漕挑回滿滿的一擔石灰。將石灰送到生產隊里過秤之后，剛好遇上了隊長。其時，養(yǎng)母“嚴正聲名＂那隊長：“在我兒子不到成年人，不要安排重功夫（體力活），若要安排，就要一視同仁！＂弄得隊長無言以對！

養(yǎng)母離開了我已有9年，但她老人家依然活在我的心中，每當回想起養(yǎng)母對我的關愛與庇護，我依然感動得潸然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