訣別
蔣介石抓起聽筒大聲喊道:“什么事?”
陳誠在電話那頭急促地喊道:“委員長,我是辭修,日軍攻勢兇猛,我軍抵擋不住,桂林失守,柳州失守,南寧失守,今天凌晨獨山也失守了……”
蔣介石睡意全消,草草洗盥完畢,徑至客廳,那里早坐滿了人。
“抗戰(zhàn)到了現(xiàn)在,勝利已經(jīng)在望。你們大家這么不努力,怎么對得起黨國?怎么對得起去世的孫總理?”蔣介石大聲質(zhì)問。
眾人噤若寒蟬。
“獨山是貴州的門戶,門戶一丟,貴陽就危在旦夕,要是連貴陽也丟失了,重慶還保得住嗎?”
沒人敢回答。
“你們怎么一個也不肯說話了?都啞巴啦?”蔣介石拍起了桌子。
沉靜一會兒,何應欽干咳一聲,壯著膽子說:“委員長早就指示過我們,要長期抗戰(zhàn),不要在乎一城一地之得失。所以,我覺得我們還是應該以退為進,誘敵深入。”
“為了便于指揮全局,我建議把陪都搬到昆明,因為我們的新軍已經(jīng)從印度攻入緬甸了。”陳誠明白蔣介石是害怕日軍攻入重慶。
會場開始騷動,大家各說其是。最后,蔣介石擺擺手,說:“大家不必爭了,我們第一步先遷到西昌;情形不好時,再遷入西藏……”說完,他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蔣介石回到臥室,已是上午10點,陳穎還在等他共進早餐。見他回來,女傭阿彩迅速擺好了一桌浙江風味的早點。
“中正,會開得如何?”陳穎給蔣介石喂了一口寧波風味的油煎饅頭。
蔣介石又喝了一口雞湯,才把會議的內(nèi)容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
陳穎凝視著蔣介石,搖頭道:“中正,有些話本來不該我講,我名不正、言不順,再則中國的傳統(tǒng)歷來反對女人參政,可是我實在忍不住要說。”
“阿穎,你說,你比我手下的那些人都有見地。”蔣介石不知陳穎要發(fā)表什么見解。
“我想西昌離重慶太近,你的政府至少要搬到印度去——最好是南美洲。反正是逃了,逃到哪里不一樣?逃得遠免得下次再逃,那不是省了許多麻煩?”陳穎一反常態(tài),語帶譏諷。
蔣介石的神色明顯不快,但仍然裝著笑臉說:“難道你對我的領(lǐng)導沒有信心?”
“我不是對你的領(lǐng)導沒有信心,中正,”陳穎正色道,“你是一國之首,你的情緒和表現(xiàn)直接影響著手下將士,你萬萬不可以畏縮!現(xiàn)在還來得及,日軍不是剛剛占領(lǐng)了獨山么,只要你不惜一切代價把獨山奪回來——這樣,既能挽回目前的敗局,還可以提高你在國內(nèi)外的聲望!”
實際上,陳穎不講,蔣介石也會這么做,獨山實在是太重要了!上午那樣講,實在是對那班官員太失望了。而且遷都的消息一傳出,舉國嘩然,一些愛國將士甚至以死相諫??伤恢溃幌蛉犴樀年惙f為什么今天有點兒反常。
然而,蔣介石也知道,獨山之役并非想象的那般順暢,由于軍隊被日本人切斷了供給,這場戰(zhàn)爭很難展開。若要及時補充,靠地面運輸不可能也來不及——地面早已成了日統(tǒng)區(qū),即使冒險,因道路遙遠,物資未到軍隊早已成了炮灰。
幾乎每一個中國人都知道獨山的重要,它是貴州及西南的門戶,一旦門戶洞開,亡國也只差一步之遙了。同時大家也明白,救獨山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美國在喜馬拉雅山的駝峰上空開辟了一條航線,通過這里,能夠安全、及時地把軍需物資運送到前線去??墒牵藭r,蔣介石和夫人鬧僵,中美關(guān)系有點兒微妙。
這些話,蔣介石也不好對陳穎講。
第二天,繼續(xù)開軍事會議,吵吵鬧鬧整整開了一天,蔣介石被那幫官員吵得頭暈,會一結(jié)束,他就快步走回臥室,想在陳穎這里尋找安慰。
然而房間里卻空無一人,阿彩也不在。蔣介石叫來侍衛(wèi)長,侍衛(wèi)長說,陳小姐一大清早就出去了,說是到城里散散心,再順便做些衣服。
蔣介石忽然覺得心里空空蕩蕩的,他叫來陳布雷,讓陳布雷將最新的英文報紙翻譯給他聽。
聽著聽著,他突然將手中的茶杯摔到地上,喝道:“別念了!”原來,報紙上刊登了宋美齡在美國的緋聞。
所有的侍衛(wèi)、傭人個個膽戰(zhàn)心驚。自打夫人走后,蔣介石從沒發(fā)過這么大火,他在氣頭上,槍斃一兩個人不算什么稀奇,誰敢拿自己的腦袋開玩笑呢。
也就在這個時候,侍衛(wèi)長在外面報告,說陳立夫求見。
陳立夫匆匆跑了進來,身后跟著阿彩,兩人都臉色蒼白。陳立夫喘著氣,說:“不好了!”
“貴陽失守了?”蔣介石瞪著他。
“不,不,是阿穎,阿穎走了!”
蔣介石大驚失色,喝問阿彩:“小姐去哪兒了?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快說!”
阿彩說,小姐一早起來,就說去城里做衣服。可是出了官邸不久,小姐卻將一個大信封交給她,說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辦,讓她把信交給陳部長,然后聽陳部長吩咐。說完,小姐就一個人坐著轎子走了。她把信交給陳部長,陳部長打開,里面有兩封信,一封是給委員長的,一封是給陳部長的。
陳立夫連忙補充說:“阿穎給我的信上,說她走了,讓我們不要找她,讓我善待徐翠和阿彩,并讓我一定親手把信交給您……”
“信呢?!”蔣介石已無法鎮(zhèn)定。陳立夫連忙將信雙手呈上。
蔣介石顫抖著打開信,良久,手一松,雪白的信紙像一只折了翅膀的蝴蝶飄落在地毯上,蔣介石跌坐在椅子上,用手捂著臉,再也不出聲。
陳立夫連忙撿起,只見上面密密麻麻寫著娟秀的毛筆字,有好幾處,墨跡被橢圓形的水印暈了開去,很明顯,是一邊流淚一邊寫的。信上寫著:
親愛的中正:
我走了!說出這句話真的很難,可是非說不可。從一開始,我就知道,這一天是遲早要來的。
父親和母親走后,我始終懷著一個目標……我一定要找到溫暖!我走呀走,冒著刺骨的寒風,踏著億年陳冰,我走了好多好多年……終于,我遇到了你,中正!……雖然這溫暖過后,凄清孤寂會比以前更甚……世上最殘酷的事,莫過于把一個習慣了窮困的人喚醒,忽然給他錦衣玉食,然后卻在他春夢正酣的時候,忽然又把他從熱被窩里提將出來,扔回冰雪之中,徹底打回原形……
但是中正,你讓我的生命不再是一張蒼白的紙,你給我的記憶和溫暖,值得我用一生來慢慢回味……世上有哪個女子,能夠像我這樣,得到一位偉大的領(lǐng)袖、一位卓越的男人全身心的愛與呵護呢?
中正,在我的余生,我都會記得你的承諾:“等到革命成功的那一天,我要公開娶你!”我會為了這句話好好活著,等著革命成功的那一天,等著你來娶我,等著你,等著你……
中正,不要怪我,正是因為愛你,我才會選擇離開。中正,你首先是一個政治家,然后才是一個男人;你首先是一個總裁,然后才是一個情人。對于你,國家更重要,更何況,沒有國,何來家?我不要當遺臭萬年的“紅顏禍水”,更不要當喪權(quán)辱國的罪人。
我走了,你就可以和夫人和好,可以和美國修好,可以集中精力收復獨山……中正,不要怪夫人,報紙本來就喜歡捕風捉影,何況,有哪個妻子能對丈夫的移情別戀無動于衷呢?錯的是我,是我搶走了你的愛……
保重,中正!
你的阿穎
陳立夫沉默半晌,對蔣介石說:“阿穎是個好女子。委員長,你不要辜負了她……把夫人請回來吧!”
次日,陳布雷以蔣介石的名義給宋美齡發(fā)了一個電報,誠懇地請她回國。
數(shù)日后,傳來收復獨山的喜訊,又過半日,羅斯福召回史迪威的命令也到了重慶,同時,宋美齡表示即日回國的電報也發(fā)來了,真可謂是三喜臨門。
某日,《中央日報》頭版用粗體字刊登了一條新聞:本報紐約專電——蔣夫人日前因皮膚過敏赴美醫(yī)治,經(jīng)美國醫(yī)生精心治療,已經(jīng)痊愈,即將返回陪都。
尾聲
宋美齡回國的前一天,陳立夫悄悄告訴蔣介石,陳穎已經(jīng)去了法國。這晚,蔣介石一個人關(guān)在房里,燒了陳穎的照片和信,然后默默坐了很久。
當他再次走出房門的時候,臉上又恢復了慣常的威嚴。他命令侍衛(wèi)長收拾曾家?guī)r官邸,說明天晚上就要開始在那邊住。
次日,他提前來到白市驛機場。大約坐了一刻鐘,機場司令進來報告,說是夫人的專機已經(jīng)到了重慶上空。
一群人簇擁著蔣介石從休息室出來,一架草綠色、四引擎的美國軍用機已開始降落。
飛機著陸后,艙門開處,宋美齡穿著一件紫紅色大花旗袍走出艙門,蔣介石趕緊向前走去。
“達令,你公事那么忙,何必出來接我呢?”這是宋美齡見到蔣介石后說的第一句話。
“達令,你的皮膚病都好了嗎?”蔣介石伸手把夫人從舷梯上扶下來,他發(fā)現(xiàn)夫人比走時白胖了很多。
這時吳國楨、董顯光一齊上前向夫人問候。
“辛苦,辛苦了!”宋美齡客氣地說。
這一次風暴,可以說誰也沒虧,蔣介石、宋美齡都各有所獲,因此也就心照不宣,誰也不去捅破。
久別勝新婚,當夜蔣介石和宋美齡少不得一番纏綿,天亮后又恢復了原樣。
過了數(shù)日,蔣介石和宋美齡因事來到林園官邸過夜。無意中,宋美齡在盥洗室里發(fā)現(xiàn)了一支口紅。頓時,宋美齡醋意大發(fā),和蔣介石大吵大鬧,最后當然是以蔣介石賠罪收場。
(原載《今古傳奇》2008年第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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