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某日,為他人做了一天嫁衣裳后,從菜市場不遠(yuǎn)處的酒肆打了一斤壇子酒,湊合著一葷一素(沒湯),坐在客廳里品著單身生活。眼望著陽臺外一大片綠地,心想這綠地再大一點就好了,我吃飯會更有興趣。但與綠地緊臨的矗立入云霄的不知名的反正是用來打地基的機(jī)器把我這種興趣打進(jìn)了地球深處,似乎要和巖漿融合在一起。
忽然,一不明飛行物從我眼側(cè)倏閃而過。我迅速轉(zhuǎn)過頭,尋找著它的蹤跡。原來不是外星人,是一只螳螂,綠色螳螂!它安靜地停在客廳一角落,面朝著我,像是對它的貿(mào)然來訪表示歉意。
我放下筷子,走過去,蹲下來,仔細(xì)觀察著它。還是小時候見過螳螂,曾經(jīng)試圖去抓時,被它鐮刀似的前肢割過手。如今雖心有余悸,但幾十歲的人了,應(yīng)不至于再去懼怕一只螳螂。
以防萬一,我先用右手食指試探性地?fù)崦艘幌麦氲暮蟊?,因為在這個部位上方,它的鐮肢夠不著。結(jié)果螳螂沒什么反應(yīng)。我得寸進(jìn)尺,又試著去撫摸它的鐮肢,慘了,被鉗住了!但只有一點微疼。慢慢地,它松開了鐮肢,像是和我在握手,只是先前握緊了些。我不禁笑了。
后來的幾天里,竟多了一份對螳螂的牽念。每天回去后,會馬上去看它是否還在客廳里。還在。不過我又想,螳螂在我家沒吃沒喝的,定然支撐不了多久的,還是把它放回大自然吧。我住在三樓,于是,我把它放在了陽臺欄桿上,讓它飛走。幾個小時后,我再去看時,它已經(jīng)不見了。不知怎的,心里驀地生出一絲惋惜來。
轉(zhuǎn)背進(jìn)客廳時,我喜從中來。一個綠色物體映入眼簾,螳螂竟趴在玻璃窗的邊沿上!它沒有離開我!我小心翼翼地把它捉進(jìn)去,放了幾顆飯粒在旁邊??晌颐棵咳タ磿r,飯粒依舊。我不免又有些哀嘆。
七夕,禮拜天。我猜想滿大街都是“我的心中只有你,沒有他(她)”的紅男綠女,還是不要去給他們當(dāng)1000W的燈泡了,更何況一個小時一度電,電費也付不起。呆在家中吧,家中有螳螂為伴。我又想和它“握手”了。我環(huán)顧客廳,哪里還有螳螂的影子!我急了,額頭滲出了汗!
從陽臺到客廳,從客廳到臥室,從臥室到衛(wèi)生間,我里里外外看了個遍,翻了個遍,仍然不見它。這次它真的離開我了?;叵肫疬@幾天來,我一有空就和它呆在一塊。它為我的生活陡添了幾分色彩和生機(jī),自己儼然成了一個動物保護(hù)者。就讓它去吧,它有它自己的世界?!野矒嶂约?。
看了看剛才翻箱倒柜時弄臟的手,我緘然無語。別翻倒了,洗手吧。哦,還有廚房沒看,這倒給忘了。由于沒做飯,廚房幾乎未曾涉足,只是偶爾去洗洗手。我連忙跑去廚房到處搜尋。終于,在門后的昏暗處,我發(fā)現(xiàn)了螳螂。還和我捉迷藏!方才讓我堂堂二房東干著急!這小子!
但令我頹然的是,它就那樣趴著,一動也不動。七夕,螳螂死在我家中?!丘I死的。而我,成了兇手,不折不扣的兇手!而它,是不是為了不讓我悔恨、暗暗地藏了起來?
今夜,牛郎織女在鵲橋相會;今夜,螳螂的心儀在等著它歸家;今夜,我又如何能入眠?
第二天,我把螳螂輕輕地放在公司小區(qū)的草叢中,算是安葬吧。我默祈著,或許它進(jìn)化成另外一種顏色會存活得更久些。
黑色。
這僅僅是一個偶然,但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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