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古城而過的除了渠水,另一條河是資水。水流湍急的資水蜿蜒而來,過上游的城步縣到武岡已然變得萬般溫順了。這綢緞般光滑的水面蜿蜒曲折,先流經(jīng)梯云橋,再鉆過玉帶橋,然后向東向東再向東,一路歡快著奔向洞庭。
梯云橋位于古城的南門口,舊稱“安濟橋”,因座落于城南資水上,武岡人至今還習(xí)慣把它叫為“水南橋”。橋頭有一家米粉店是全城出了名的,大凡吃米粉的都云集于此。遺憾的是我們現(xiàn)在所目睹的梯云橋已沒有宋代所建時的蛛絲馬跡了。但據(jù)清代那衍《重修梯云橋記》的“宋寶佑三年(公元1255年)學(xué)博唐日宣始梁之,曰安濟。”之記載,還能依稀想見橋當(dāng)初以巨型青石筑建的大致模樣??缍热绱舜?,居然完全以青石筑建,其氣勢想必是蔚為壯觀的。領(lǐng)略不到曾經(jīng)的輝煌,便只能從文字上去感受它的古樸它的歷史了。讀史對于旅者也是一種并不遜色于視覺的收獲。
關(guān)于此橋,明代武岡知府歐陽謨所知甚多,他寫的《重修城南梯云橋記》比我信手拈來的文字嚴(yán)謹(jǐn)?shù)枚唷?/p>
“水南石橋,嘉靖二十七年(公元1548年)圮,以木架之,歲費數(shù)千余金,旋即沖塌,水漲舟渡,淹溺甚眾,隆慶六年(公元1572年),知州宋純?nèi)适鬃h再建,捐俸一百二十金。以倡。州之人民,凡有公私,佐費一千三百兩有奇。長二十余丈,高一丈八尺,廣一丈六尺,分為七拱,鴆工采石,始萬歷元年(1573年)秋,二年夏幾成,大水,復(fù)圮,三年九月始落成,規(guī)制完固,屹然利涉,于是以州南云山巍峨疊拱,因名其橋曰:‘梯云’。
歐老人家寫這些文字的時候神態(tài)一定比我現(xiàn)在緊張多了的。除了要面對眾多討好恭維的面孔外,他知道他的文字是要留給今天的我們來讀的,所以他捻須踱步,仔細推敲,卻沒想到,這些文字今天很少有誰看得到了,雖然名義上入了武岡的史冊,但除了此刻的我,很少有誰愿意關(guān)注。我相信,這個城市的人們,他們關(guān)注的是自己如何在今天還算不錯地生活在這個城市。確實,這個城市的他們過得很不錯,既悠閑又愜意,尤其夏夜,能三五成群地閑坐橋頭,就一盞路燈,喝點啤酒,吃點這個古城有名的鹵菜,年老的,回憶一些往事,年輕的,表白出對某某異性的傾慕。這樣的夏夜,委實是愜意迷人的。這樣的生活,應(yīng)該是更多的人們向往的詩意的生活。
其實,每個時代有每個時代的悠閑和愜意。每個時代有每個時代的人們的慶幸,就像今天能夠漫步在水南橋上的古城人一樣,他們臉上的滿足感是十足的,他們慶幸自己沒有生活在當(dāng)年。而當(dāng)年,兩岸一路排開的吊腳樓映襯著古橋倒映在水中那恬靜的畫面,他們卻無緣收入視野,這又是他們的不幸了。和他們生活在同一個城池,喝同一條水源的水,走同一條窄窄的小巷,那樣的美好的畫面,卻只能讓它走進歷代文人墨客的詩文之中,這難免不是當(dāng)今他們的不幸。作為當(dāng)年的文人,他們其實是最幸運的了,或許他們早也預(yù)見到了的,所以宋代參知政事、著名愛國詩人陳與義在遭受靖康之變而流落湖湘,寄寓武岡之時,還能樂觀地站在此處把風(fēng)景一攬而盡,然后酒就詩興,寫下了“橫江虹跨水中天,月夜伊人可扣船;何事扁舟歸棹晚,片帆無礙過前川。”的詩句。
陳詩人當(dāng)時飲酒作詩的地方叫“濟川回舟”,景點緊挨梯云橋不出百步,為古代武岡著名的八景之一。此景點飲酒作詩,前有古人后有來者。
清代,武岡州牧席芬又詩興大發(fā)了。
“載酒攜琴寄小船,
伊人宛在自炯沿。
滿川澄淥三更月,
萬頃柔藍一色天。
杯渡不驚鷗懶避,
棹歌相引鷁爭先。
只今柳暗沙明路,
風(fēng)景依依似往年。”
實在是浪漫倜儻啊。如此的浪漫,今天的人誰能體驗?我本想到陳詩人站過的地方也瀟灑走一回的,無奈,悠悠的資水早已將歲月洗滌得沒有了痕跡。被歲月洗滌得沒有了痕跡的還有河面上的竹排。
據(jù)說,早些年,這資水上竹排成行,爭先恐后的場景還是兩岸游人賞心悅目的一道風(fēng)景的。常年顛沛流離的放排人在悠悠的資水中把梯云橋拋在腦后后,再往前漂流,一座更為壯觀的橋梁便要豁然橫亙在眼前。這就是資水上兩座橋的另一座有著一個非常動聽的名字的玉帶橋了。玉帶橋在凌云塔上游,水南橋的下游。名字自某個故事而來。明末,荒淫無道的朱岷王無力保住自己統(tǒng)治者的寶座,被農(nóng)民起義軍揭竿追擊。落荒而逃的朱岷王驚慌中遺玉帶于橋上,橋因此而得名。雖是傳說,卻表達了老百姓追求美好的愿望。
最初的玉帶橋修建于明代,康熙四十年,社會名流王之枚倡導(dǎo)社會各界捐款重修,以木架成,三年后再以石鋪砌。應(yīng)該說,此橋在歷史上是匠心獨運的藝術(shù)之作。但當(dāng)年的藝術(shù)風(fēng)貌最終還是沒能保存下來,現(xiàn)展現(xiàn)我們眼中的已是經(jīng)過無數(shù)次重修的普通橋梁了。
佇立橋頭,我居然有過缺乏理智的念頭,想若是有朝一日,能恢復(fù)的古橋梁得到恢復(fù),再清理渠水與資水的河道,讓其水流通暢,波光粼粼,再搖來幾只烏蓬船,在兩岸垂柳的映襯之中緩緩搖曳,在蔚藍的天空下,烏蓬船上升起一縷白白的炊煙,炊煙則穿過橋洞飄到兩岸,那樣的心情該是何等暢達何等愜意啊。到時,我一定也學(xué)陳詩人的樣,哪怕也經(jīng)歷再多的風(fēng)雨,也會樂觀地吟出自己的胸臆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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